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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道(882—954),字可道,自号长乐老。新、旧《五代史》都载其为“瀛州景城人”。今河北沧县崔尔庄镇景城村,就是当年景城县城。在景城村西南约3公里处有个相国庄,据说就是冯道所居之村。景城与相国庄之间有个前屯,据民国《献县志》载:“前屯旧名夫人庄”,是冯道夫人所在村庄。
景城在隋朝出过一位大学问家刘炫(字光伯),他一生命运多舛,坷坎颠连,晚年凄苦,冻馁而死,身后只留下一大串著述目录。纪晓岚追忆起这位乡贤时曾感叹:
故宅今何在?
遗书亦尽亡。
——《过景城忆刘光伯》 明代景城人纪坤(纪晓岚高祖)把刘炫与冯道相比较,颇为刘炫鸣不平,他有《相国庄》一诗云: 青史空留字数行,
书生终是让侯王。
刘光伯墓无寻处,
相国夫人各有庄。
——引自《花王阁剩稿》 看来刘炫的故宅、墓地早已杳无痕迹。既然冯道的村庄犹存,其墓葬也应该有迹可寻。
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里,讲述了两则冯道墓地石人石马作祟的故事。同时提供了冯道墓的大致方位。今照录如下: 族叔楘庵讲述:景城的南面,总是能在太阳快出来的时候见到一个东西,乘着旋风向东飞驰。看不见他的身体,只知道高昂着头约有一丈多,长发飘飘,不知道是什么怪物。有人说:“是冯道墓前的石马,年深日久成了精。”查考冯道所住的地方,今天叫相国庄,他妻子的家今天叫做夫人庄,都和景城十分接近。因此先高祖有诗说:“青史空留字数行,书生终是让侯王。刘光伯墓无寻处,相国夫人各有庄。”他的墓在县志上已经不能确认方位。北村的南面,有个地方叫石人洼,还有几个残缺的翁仲留在那里。当地人说这里就是冯道的墓,或许是有所传承吗?董空如一次酒醉赶夜路,从这个地方边上经过,一刹那阴风横卷,沙石乱飞,好象隐隐地有发怒的声音。董空如先生叱责道:“长乐老顽固愚蠢无耻之极!七八百年了,难道还有神灵?这一定是邪魔鬼怪假托的,胆敢再放肆,我就天天来你坟上撒尿。”话音刚落,风就停了。(译文) ——《滦阳消夏录》卷六 老仆刘廷宣言:雍正初,佃户张璜,于褚寺东架团焦(俗谓之团瓢,焦字音转也。二字出《北齐书》本纪。)守瓜,夜恒见一人,行步迟重,徐徐向西北去。一夕,偶窃随之,视所往,见至一丛冢处,有十余女鬼出迓,即共狎媟戏。知为妖物,然似是蠢蠢无所能,乃藏火铳于团焦,夜夜伺之。一夜,观其过,发铳猝击,訇然仆地,秉火趋视,乃一翁仲也。次日,积柴燔为灰,亦无他异。至夜,梦十余妇女罗拜,曰:“此怪不知自何来,力猛如熊虎,凡新葬女魂,无老少皆遭胁污;有枝拒者,登其坟顶,踊跃数四,即土陷棺裂,无可栖身,故不敢不从,然饮恨则久矣,今蒙驱除,故来谢也。”
后有从高川来者,云石人洼冯道墓前(冯道,景城人,所居今犹名相国庄,距景城二三里。墓则在今石人洼。余幼时见残缺石兽、石翁仲尚有存者,县志云不知道墓所在,盖承旧志之误也。)忽失一石人,乃知即是物也。是物自五代至今,始炼成形,岁月不为不久;乃甫能幻化,即纵凶淫,卒自取焚如之祸。与邵二云所言木偶其事略同,均可为小器易盈者鉴也。
——《滦阳续录》卷五 两则故事都提到冯道墓在石人洼。文中北村、高川为村名,今属沧县。高川在纪晓岚出生地崔尔庄正南7公里处。北村在二者中间,那一带地势平坦,一览无余,即无古墓封土,更无石人石兽,也没有石人洼这个村名,冯道墓哪里去了呢?
2002年3月16日,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笔者与纪峰、周林华二君赶往北村,寻访冯道墓的痕迹。
村中有老人告诉我们,在村东有个地方叫“石人坟”,这消息使我们惊喜万分。
沧州民俗,把下地劳作叫“下洼”。因为这一带是九河故道,地势低洼,动辄水潦成灾,故村中房宅基都垫得很高,田野则称作“洼”。农民下地都有个地名,地名中不少以“洼”相称,如“老北洼”,“东南洼”等。由此可知,石人洼是指有石人的那块地。坟,也是地名概念。当地人习惯把靠近某家坟地的地段称作“某某坟”,既使坟头消失,地名还长期保存。因此,石人坟和石人洼是指同一地段,而石人坟更能证明那里曾经是墓地。
三位村干部领我们去找石人坟。在村东偏南约1公里处,有一片地势略高于周边的田地,50多岁的村干部张玉旗讲,那就是石人坟。
地里栽有枣树,土质与四周无甚差别,只是田埂地头散落少许碎砖旧瓦,地段面积约200米见方。
另一位村干部孟广彤说,这附近还有个相国坟呢!他说,七十年代,有两个外地人来寻相国坟,现年57岁的孟广彤那时已经是村干部了,他按村中老人们的传说领外地人找到了相国坟,可是今天相国坟也没了踪影。
孟广彤带我们在石人坟南端反复查找,他说,那时的相国坟是一个大土疙瘩,上面长满了蓑草,四周是砖头瓦块,如今土疙瘩已被平掉,经仔细辨认,终于在一条田埂边上找到了只剩一平方米左右的蓑草,附近还有几片碎旧瓦片,孟说,这里就是相国坟。
我们可以初步认定,石人坟就是原冯道墓地,相国坟是他的坟头。当然最后定论还有待于地下考古的发现。
观察此地方位,正与纪晓岚笔下的冯道墓方位相符。从崔尔庄往正南通高川有一条古道,石人坟在东侧紧傍古道,故“有从高川来者”,能清楚地看到“石人洼冯道墓前,忽失一石人”。
乾隆《河间府新志》里记载,“冯道墓在献县城东八十里”,也与此地相符,北村在献县正东40多公里处。巧合的是纪晓岚逝世之后也葬在了北村,纪墓在北村西南约500米处。
冯道墓为什么消失得那么利落,以至于难以寻觅?分析有以下几个原因,一是冯道在原籍没有了直系后人,陵墓无人维护祭扫,加速了消亡;二是既然有了墓地石人石马作祟的传说,必然引起周围居民的愤恨,故有“积柴燔为灰”的行动,最终使墓地毁弃;三是该处土地肥沃,寸土寸金,人们开荒种地,逐渐将墓地辟为良田。尤其是近几十年来,农业集体化,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平整土地,修路挖渠,将旧的地貌打破,渐使旧迹无寻。崔尔庄至高川的那条古道已被靠东1公里的崔(尔庄)马(连坦)公路取代,石人洼已无人知晓,知道石人坟的也已寥寥无几。
这就是无情的历史,尽管你生前地位显赫,任凭你死后陵墓堂皇,最终都会使你荡然无存。正是: 人生世事叹须臾,
利禄功名总是虚。
寻认当年宰相处,
田头蓑草一蓬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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