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祥在大沽

冯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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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祥在大沽
文：杜鱼

　　冯玉祥将军一生与天津关系密切，早年当兵时曾驻防独流、韩家墅等地，后来其西北军控制京津，还一度在津居住。但他最早与天津发生关系，则是童年随父驻防大沽口，并参与了大沽口炮台的修筑。

　　冯玉祥父名有茂（1846— 1905），字郁亭。冯家祖籍安徽巢县，明永乐间迁来，世代务农为生。1868年，冯有茂考中武庠，投身军旅。据冯玉祥《我的生活》记述，冯有茂最初投到淮军刘铭传部，在差遣队当差，慢慢升至哨官。后来刘部解散，冯有茂展转无依，1881年再次参加淮军，驻直隶青县兴集镇，1882年11月6日，冯玉祥就出生在这里，族名冯基善。

　　1884年，冯有茂所在淮军改编为练军，移驻直隶省府保定，冯家随迁到城东二里康格庄。冯玉祥在此度过童年时代，视之为第二故乡。1891年，长兄冯基道当兵吃粮，家计略为宽裕，冯玉祥发蒙读书。1892年，在军中补吃“恩饷”，并改名“玉祥”。

　　1894年7月，甲午中日战争爆发不久，冯有茂携玉祥随保定府练军赴天津大沽口守备，并修筑加固大沽炮台。据简又文《冯玉祥传》载，冯有茂临行对家人说：“我是去和日本人打仗，为国家拼命，没有什么可害怕的。”父亲的爱国热情，深深影响了冯玉祥。军队开抵大沽口时，日本军舰正在离大沽二十里名叫拦沙岗的地方“挂口”。拦沙岗今俗称拦江沙，在这儿开炮，正好可轰击大沽口炮台。冯玉祥心中受到很大刺激，当即发誓说：“今后我不当兵则已，要当兵，誓死要打日本，尺地寸土绝不许由我手里让日本人夺去！”

　　冯玉祥在大沽生活不到两年，其间最重要的活动，就是参与修筑炮台。《我的生活》追忆说：“那时我年岁尚小，抬不动土，白天除做些杂务外，就帮着扫扫土，夜间随同父亲巡营，整天过的都是军队中的生活。”“李鸿章毕竟不愧为一位深通洋务的大臣。为时不久，北洋海军造船所，已在他的擘画之下宣告成立，炮台上也新从西洋购来了十几尊二十四生的新式大炮。”“炮台修了两年,才告成功。工程的伟大，建筑的坚固，在当时的确称得起全国首屈一指的海防工程。不幸后来庚子年八国联军攻人北京，列强逼迫中国将大沽口炮台拆毁，深可痛惜!”冯玉祥说的“北洋海军造船所”，当时叫北洋水师大沽船坞，造船所是民国后的名称，其遗迹至今尚存，已建起纪念馆并辟为天津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在《我的生活》中，冯玉祥还回忆了下面三件事。

　　一是老兵吃新兵的故事。当时驻守大沽口的各队伍，都招有大量新兵。新兵没受什么训练，因此缺乏经验。油滑的老兵常常故意吓他们说：“日本兵在对面一开炮，我们大家都成为碎粉，一个也别想活！”又说：“每月三两三（银子），就卖了我们的命，太不值得!”他们整天在新兵耳朵里这样叽咕，说得新兵恐慌万状，都想法子溜逃。白天没有机会，因此必得在夜间。那时他们的衣服用品，一件也不能带，只能赤手空拳地逃走。留下的东西，就由老兵变卖成钱，买肉来炖了吃。吃完了，回头再用同样方法去恐吓另外的新兵。

　　第二件事则凸显了清军官长的腐败无能。有一次暴风袭来发生海啸，海浪拼命地往陆地上奔腾倾注，低洼的地方都成为泽国。那时有位曹总兵，统带着二十多营新兵驻在大沽口的双桥。那是一个洼地，在惊涛骇浪猛袭之下，立时水深二三十尺。没有多少训练的新兵都很慌张，也不看清方向，也不辨别高低，只是你挤我推，一个劲地乱跑，越跑水越深，结果二十多营人惨遭灭顶之灾。

　　这次海啸规模很大，《天津通志·水利志》有明确记载。海啸发生时间是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四月，正是冯玉祥驻防大沽时期。据史料所述，海啸发生当日东南风如吼，入夜风益怒号，雨如瀑布，沿海浪高七米。这次海啸造成的损失十分惊人，海挡全部冲决，淹没土屋千数百家，塘沽至北塘铁路中断，从大沽口口到歧口“七十二连营”基地冲得荡然无存，死者两千余人。冯玉祥的回忆正好可以与史料相互印证。

　　第三件事更是暴露了清军的荒唐。当时东大沽和西大沽都相当繁华，士兵可随便上街逛窑子。在此驻守的有个“之字营”，都是奉天锦州人，与保定练军为逛妓院常发生冲突。一次争风吃醋，又打起架来。练军人手多，又长于武术，之字营吃了亏，被练军痛打一顿。之字营的人非常气愤，回营邀集伙伴，打开了仓库，拿出枪弹来。练军也不相让，两边排阵对垒。后由韩协台和罗镇台出面调解，方把一场风波平息下去，但双方已伤了不少人。这事又被天津报馆探知，觉得有生意可做，声言要把事情起稿发刊。直隶总督王文绍觉得太伤体面，急忙派人疏通，结果送报馆两千两银子才了事。

　　此事中的韩协台即韩兆琦，罗镇台即罗荣光，两人在1900年八国联军进攻大沽、天津时全部壮烈殉国。直隶总督王文绍，正确写法应是王文韶。

　　 1896年初，练军开回保定原防，不久冯玉祥正式入伍，开始接受军事操练。因其身高超过常人，军中都称他“冯大个儿”。1901年2月，冯所在练军进行了改编，归李鸿章节制，驻扎蠡县。同年9月，《辛丑条约》正式签订，冯玉祥听后十分气愤：“这时我听到一个最痛心的消息，那就是这次订立的《辛丑条约》中有拆除大沽口炮台的一项规定。这个消息在旁人听了或者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触，然而在我，却如同火山爆裂一样的肝胆欲碎。当初修建这大沽口炮台，我是亲身参加的。那时我还抬不动土，白天帮着大家扫土，晚上随父亲出去巡营。同营的弟兄们辛辛苦苦一天到晚在那里工作，经过长久时期，好容易修建成功，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海防工程！如今忽然宣布拆毁，而且叫中国人自己拆毁，这在我如何能不感到刺心的悲楚呢？”由此不难看出，大沽口的军旅生活，对冯玉祥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