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冠雄：沙场凝碧血 战死为国殇

冯资荣

冯冠雄：沙场凝碧血  战死为国殇

冯资荣

冯冠雄，原名光远，字本培，号谷源，1913年10月9日出生于常德县长茅岭乡朱家冲村。父畴九先生以教书行医为生，曾在本县移资中学执教。母杨氏生子女8人，冠雄排行第三。他自幼聪颖过人，5岁时入冯氏族校启蒙，小学毕业后，考入桃源县城中学，因家境贫寒，寄居亲戚家走读，嗣因学费支绌，中途辍学。

1925年秋，冯冠雄考入省立第二职业学校。1927年毕业回乡，积极参加农民运动，在担任文甲区儿童团长期间，站岗放哨查路条，协助农会打土豪分田地。“马日事变”后被土豪劣绅诬为“暴徒”，险遭杀害。后潜遁桃源县城，在大和昌布店当学徒暂避，期间与粤军驻军冯连长结为同宗兄弟。粤军开拔时，冯冠雄随同冯连长离开桃源南下，从此开启了他的行伍生涯。

1928年春，15岁的冯冠雄随部队来到广州，投考黄埔军校第六期。因年龄太小未被录取，后进入国民革命军第四军随营学校学习军事。结业后分配到国民革命军第四军任见习排长。1930年中原大战爆发，冯冠雄所在的部队帮助蒋介石，打败了冯玉祥、阎锡山的部队。四军的番号改为十九路军，由蒋光鼐为总指挥，蔡廷锴为副总指挥兼军长。1932年上海“一·二八”事变发生，冯冠雄积极参加淞沪抗战，因战功擢升营长。上海停战协定生效后，他随改编后的十九路军奉命到闽西参加“剿共”战斗。

在“剿共”战斗之余，冯冠雄百思不得其解，倭寇铁蹄蹂躏东北，为什么张学良将军却一退再退？为什么蒋委员长还热衷于“攘外必先安内”?他想起了打响武装抗击日本侵略者第一枪的马占山，耳边回响着“为国家争国格，为民族争人格，与日本人决一死战”的铮铮话语，他仿佛看见马占山率部正在嫩江大桥与日军展开殊死拼杀。悲愤填膺的冯冠雄，在煤油灯下含泪读完了《申报》刊发的《青年援马团宣言》：

“同志们，同胞们，血钟响了，强盗已经闯到了我们的面前，敌人的刀子，已经搁在我们的头上，我们还能睡着做梦吗？还能坐视不理吗？醒吧，起来，赶快起来，冲上前去，自九·一八国难发生以来，残暴的日本，挟其无止境的欲望，侵占我土地，毁坏我文物，屠杀我同胞，扰乱我内地……我们还不觉悟吗？还能靠政府外交来解决，靠国际公理来维持吗？醒醒吧，不要老是做梦呵！我们要想保全国家，要想维持公理，只有起来誓死抗日。看呵！马占山将军，不是以一师一旅捍卫疆场，屡挫敌兵吗？……我们不忍国家沦亡，不忍束手待毙，所以纠合同志，组织自动赴东北援马抗日团，拿我们的才力去帮助马将军驱驰，拿我们的热血去与倭奴拼死活……我们只有去干干干，我们只有去杀杀杀，我们只有死死死！同胞们，愿意的来吧，来共同干去杀去死去……倭奴不去，誓不生还！”

“我是中国人，绝不能让倭寇践踏我们的国土。我要到东北去，与倭寇决一死战！”冯冠雄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出关奔赴抗日最前线，支援马占山将军抗日。他在部队秘密发动，联络了部分热血青年学生、士兵、工人、店员、归国华侨等，组建了“援马抗日团”，自任团长，出闽西北上，经江西、安徽、江苏、山东等地，奔赴东北抗日最前线。沿途所到之处，爱国青年们纷纷加入“援马抗日团”。

当“援马抗日团”抵达山海关时，冯冠雄在这里召开了出关抗日誓师大会。他在会上带领士兵宣誓：“消灭倭奴，收复失地，还我河山！”全团士兵在关前合影，冯冠雄在照片背面挥笔写下誓言：“一马占山，二马占海，山海关前，移山倒海!”

“援马抗日团”出关后，直达热河、锦州、蒙边等地，冯冠雄发动民众，收编当地抗日武装，并在此基础上成立了“东北蒙边救国军”，他被推为东北蒙边救国军总司令。冯冠雄亲自创作了《东北蒙边抗日救国军军歌》，教士兵演唱。歌词曰：

“中华男儿血，应当洒在边疆上。不怕雪花涌，不怕朔风狂，我有热血能抵抗。炮衣退下，剌刀擦亮，冲锋的号吹响！冲！冲！冲到山海关，雪我国耻到沈阳。中华男儿，义勇本无双，为国流血国不亡。抵抗！抵抗！沙场凝碧血，尽放宝石光。照着民族生路上，灿烂辉煌。

中华男儿血，应当洒在边疆上。飞机我不睬，重炮我不慌，我抱正义能抵抗。枪口对准，子弹进膛，冲锋的号吹响！冲！冲！冲到鸭绿江，雪我国耻到平壤。中华男儿，义勇本无双，为国流血国不亡。抵抗！抵抗！凯旋归国土，战死为国殇。精忠常耀史册上，万丈光芒！”

在冯冠雄的率领下，“东北蒙边救国军”在北满、辽西、蒙边等地英勇杀敌，收复失地，屡立奇功。1932年11 月4日，冯冠雄亲率骑兵与日军激战数小时，日军守备队全军覆没，救国军胜利收复泰来县城。11月29日，冯冠雄率兵由哈伊托东进王子庙，主攻兴安镇车站，与日军激战数日，日军畏寒向格根庙溃逃。翌日，日军向兴安镇发射数十枚炮弹，炸毁房屋数十幢，再次占领此镇。冯冠雄以5000人驻守索伦，自己率部四面包围，敌寇不支狼狈溃败，兴安镇失而复得。

数月内，冯冠雄领导的“东北蒙边救国军”接连收复辽北之突泉、洮南、洮安、广安镇、东索伦、兴安镇、耶金山各地30余座据点，相继占领黑属泰来、武兴、大赉、景星等处，三度围攻伪满都城沈阳，一次夹击义县。在夜袭沈阳东塔机场时，冯冠雄手持机关枪，击落敌机一架，震惊了日伪当局。蒙边督办、“洮索边境保安司令”张海鹏勾结日本关东军，以“扰乱满洲国治安”之罪名，悬赏十万元，缉拿冯冠雄的人头。

冯冠雄领导的“东北蒙边救国军”以及其他抗日部队破铁路，炸桥梁，端炮楼，袭机场，捷报频传，《申报》、《大公报》、《益世报》等在头版连载“东北蒙边救国军”的战绩，如《冰天雪地中救国军列连锁阵抗日，日烟幕弹已失效用》、《蒙边义军已抵义县》、《蒙边救国军攻彰武》、《冯冠雄部进攻沈阳》《救国军袭连山车站》、《沈郊义军夜袭飞机场》等。《大公报》还刊登了冯冠雄的戎装照片。他在照片下方题诗一首：“手持长剑斩倭奴，誓为民族雪耻仇。英雄虎胆何所惧，救国保疆永千秋。”

国民党的“收复东北协会”常务理事程潜、李烈钧、柏文蔚、傅汝霖等人联名发出的《致海外侨胞书》中，曾高度评价了冯冠雄等抗日义士的抗日义举：

“民族精神，为近代立国之元素，故国家愈陷危险，民族精神愈为奋励，以其志不可夺也。自东北拱手让敌以后，万国腾笑，咸讥吾民族为无国家观念与组织国家能力，暴徒藉为强占之口实，调查团认为召侮之根源。奇耻大辱，莫甚于此。所幸义勇军袍泽，崛起边陲，誓死抗斗，民族光荣与国家人格赖以稍稍争回。以过去战绩观之，其势力较大者，如马占山、李青海之于龙江，李杜、丁超、冯占海、宫长海等之于胄哈，王德林之于吉东，辽东之邓铁梅、唐聚五部，辽西之朱霁青都，以及耿继周、冯冠雄、成长奎、郑桂林、金子明等部，皆大小百数十战，奇勋伟绩，昭昭在人耳目。”

南京政府不以国家民族存亡为重，对日实行妥协投降，企图放弃东北，不支持东北人民的抗日斗争，反而重弹“安内攘外、继续剿赤”的老调，重兵“围剿”江西革命根据地的红军。冯冠雄对此极为愤慨。1932年10月11日，天津《益世报》以《救国军与日军在沈郊击战中 冯冠雄通电请息争御侮》为题，率先报道了“东北蒙边抗日救国军”总司令冯冠雄欲通电南京政府请缨抗战的消息。是年12月18日，冯冠雄以“东北蒙边救国军”总司令名义，与副司令刘宇沆联名向国民党四届三中全会发出措辞激烈的请缨抗战通电。电文云：

“南京三中全会诸委员钧鉴：

“东省沦亡，转瞬载余，而倭寇之侵略有进无已，人民之痛苦一甚一日。溯自事变之初起，举国沸腾，方期我辈拼死于前，同胞效力于后，不意远道阻隔，每感弹粮乏绝之苦。冠雄誓师抗日，矢志疆场，一心一德，敢不效忠**，一息尚存，此志不渝。惟痛倭寇不除，国亡可待，失地不复，葬身无处。虽处此冰天雪地，衣单食薄，犹能忍饥耐冻，袍泽互励，与彼周旋也。而倭寇之侵占我东省各地，本属有计划有组织有历史之传统政策，故我辈崛起，与彼赤手肉搏，本卵石之不相敌也。前者，我部克复辽北之突泉、洮南、洮安、广安镇、东索伦、兴安镇、耶金山各地，相继占领黑属泰来、武兴、大赉、景星等处，三度围攻沈阳，一次夹击义县。嗣因器窳而崩溃，精尽而不守，以致得而复失也，呜呼!

我数万同胞，虽能不计一切而牺牲于毒瓦斯、大炮、炸弹之下，然功败于垂成，良深浩叹。今苏炳文部新败，寇焰益炽，威迫诱惑，无所不用其极。处此环境，不无兔死狐悲、形势单薄之感。然土气益壮，犹能迭挫敌锋，夺获城池，亦所幸也。

其所惜者，不念邦家之危亡，竟在国难期中，自相鱼肉。尤可痛者，张逆海鹏，竟认贼作父，听从倭奴之唆使，指寇雄为扰乱满洲国治安之匪首，以十万金悬赏缉拿，呜呼。此固国贼丧心病狂，甘心服寇，亦足以窥破日寇用心之险恶，举枉错置，希图淆惑世人听闻之一般也。

惟值千钧一发之机，不知自谋拯救之方，徒以信赖国联而以求公理之申张，自九一八至今一载有奇，国联终无相当办法，以制倭奴之暴行，且我政府亦未出一兵一率抵抗暴日，诛讨叛逆，宜乎寇逆之声势益张，日益逼近也。历此情状，若不在我抗日将士嚼树根衣树皮，而在不能救我东北数千万同胞于水深火热之中。惧不仅三省沦亡，而在世界和平之不能稍有保障。试观近日以来，日寇炮击榆关、增兵热河、进窥华北之种种举措，盖可知也。诗云：‘相彼以雪，先集维绥’，古训昭昭，足可鉴也。

于此呼吁无方，水尽山穷，万感交至之际，钦逢钧会(按指国民党四届三中全会)盛开，诸**先进集议一堂，对于救国鸿谋，定极完备。惟冠雄分属军人，且受东省同胞之嘱托，挺起抗日，南北转战，一载于兹，目击心伤，实不忍睹此惨状。略具刍荛，供备采纳，第以救国大计，惟有消弭内讧，一致团结，同心抗日，共挽国难，庶乎大厦可支，华胄可保。

今以势迫事急，仅率所部及东省数千万同胞泣恳钧会，一致主张迅予速调大兵，为我后援，歼彼倭权，诛彼国贼，救我灾黎，收我失地。

临电神弛，不胜迫切待命之至。

东北蒙边救国军总司令冯冠雄、副司令刘宇沆率全体将士同叩。”

电文发出后，举国振奋，同仇敌忾。国民党当局仍一意孤行，坚持不抵抗政策，对通电此毫无反应。冯冠雄所部在冰天雪地中坚持抗战，缺衣少食，就啃树皮，裹乌拉草；弹药不足，从战场缴获日本军的补给。为了更好地坚持抗战，弥补武器、兵员及被服之不足，冯冠雄派出代表到南京上海寻求后援。《申报》、《大公报》等连续刊载消息《东北蒙边救国军函恳后援会求援》、《蒙边司令代表催后援会接济》、《东北蒙边骑兵司令派代表来沪乞援》等。得知冯冠雄的代表来沪的消息，各界民众纷纷伸出援手捐款捐物，支援蒙边抗日救国军英勇抗日，极大地鼓舞了抗日士气。

1933年，东北察绥多路义军与方振武、吉鸿昌等抗日部队联合成立民众抗日同盟军。得知此消息后，冯冠雄率部加入。但国民党政府对抗日同盟军施加压力，分化瓦解。冯冠雄被迫出走，蒙边抗日救国军群龙无首，不久即被瓦解。

1934年5月，冯冠雄辗转回到湖南，省府主席何键欲留他在省府任职，他未应允。不久，冯冠雄在常德与张雁南领导的地方抗日武装取得了联系。当他得知贺龙、肖克率领的红六军团在湘鄂川黔创建革命根据地的消息后，决定策应红军北上，在常德、桃源、慈利一带扯旗再度抗日。是年10月中旬的一天，常德警备司令刘运乾以重兵将冯冠雄的驻地观音寺团团包围，冯冠雄虽然浴血奋战，终因寡不敌众而被捕。

1934年10月16日，经受了威逼利诱与严刑拷打的冯冠雄在常德东门被团防局杀害，年仅21岁。冯冠雄的生命是短暂的，但是他的精神灿烂辉煌，永耀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