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年前，冯夏威之死，点燃了华人反美烈焰

冯资荣

1905年7月16日，为抗议美国当局拒绝废止《限禁来美华工保护寓美华人条约》，改变在美华侨的受虐状况，一个24岁的旅美华侨，在上海黄浦路美总领事馆门，手持《致美领事馆书》和《致中国同胞书》请愿。他历数美帝国主义苛虐华工之种种暴行，呼吁抵制美货，废止《限禁来美华工条约》，维护侨胞权益。然后愤而服毒自杀。用自己的生命来激励并坚定国人抗议美国对华人的歧视、抵制美货的决心和信念。

他，就是冯夏威。

冯夏威，1880年出生在广东南海沙头镇北村乡，父亲冯标、母亲黄氏在他生下来没多久就先后去世，留下他与哥哥冯翰升、冯遇升相依为命。17岁时，他成为契约劳工，赴美修铁路，后转墨西哥佣力自给。目睹华工受到当地殖民主义者的欺凌，忿忿不平，于1905年春回国。他拒绝兄长为之安排的包办婚姻，于5月9日离乡再度赴美。谁知入境时遭海关刁难，被拒绝上岸。遂打道经日本返回上海，加入人镜学社。

人镜学社是由知识分子和上层商人组织的研究机构，也是积极推动对美抵制运动最有力的指挥机构。《限禁来美华工条约》已届期满，殖民当局却无理拒绝废约，继续利用旧约肆意迫害华工。冯夏威与该社成员朝夕相处，并频频与学社负责人何剑吾探讨抵制美货事宜。每议及反美拒约之事，义愤填膺。受其影响，再加之自己在海外劳工时所受之种种歧视，他决定“做件轰轰烈烈的事情”来表达自己对美国排华的愤怒，并以此鼓励同胞奋起对美抵制。

7月15日夜，他分别写好了《致美领事馆书》和《致中国同胞书》，翌日下午2时，来到美驻中国领事馆，他首先宣读了《致美领事馆书》：

美领事知之，禁约苛待一事，传知汝国，不宜再立，中国内外皆知，不愿见苛禁。今日我为禁约苛待一死，若不除去，他日我众同胞，亦不惜一死矣。我中国今无论老幼，皆知其不好，故我告汝知，以见两国爱交之好，倘不然再动公愤，有失汝之文明国，又引我们烈士再举。大丈夫死归而已矣，莫说无仁。

随后又宣读《致中国同胞书》：

凡我同胞有人性者，不要用美货，不要卖美货，贫富一样，务使办到废苛约而后止。在世诸君，不论贫富，使美人知我同胞办事有始终如故。吾敢争先一死，以示于美人，若不争到此约后有绝尽我唐人之患，诸君寝食不要忘了苛约的苦事，争者福不争者祸。

读完，他毅然地打开药瓶，仰天喝下瓶中的毒药，重重地倒在美国领事署的门前。

8月20日，人镜学社在上海广东会馆，举行了冯夏威烈士追悼会。

8月28日，上海《大公报》刊载了《为华工牺牲生命冯夏威先生行状》，详叙冯夏威生平履历以示哀悼。《复报》、《月月小说》、《半星期报》、《南洋商报》等报纸也刊出哀文，称他“君心虽死然心不死，君肉虽冷而血不冷。度君之意，盖牺牲七尺之躯，籍明大义，以励后起，以当露布。”

冯夏威之死，进一步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反美爱国义愤，点燃了华人反美的烈焰，反美拒约运动遍及全国城乡。上海、广州、佛山、肇庆、福州、厦门香港等地群众纷纷举行拒约反美集会，并成立拒约联盟会，呼吁抵制美国货，“废止不平等条约”。

广州，成为上海之后又一个拒约运动中心。

是年9月初，冯夏威的灵柩由上海美孚轮运抵广州，沿途百姓到处设祭致敬诔吊。香港一家报纸发表《追悼冯夏威先生文》评论云：“中国数千年来以死著者，为一朝而死、一姓而死、为一家而死、为私仇而死，未闻为公而死、为我四万万人而死。设冯夏威死于前数年，惟有其墨、笑其阁，孰肯其死于公义而为追悼之盛举哉。吾故曰，即此可见中国今日之民气也。”

9月17日，广州市民在城西华林寺举行隆重的追悼会。

10月15日，为期三天的追思仪式又在华林寺拉开帷幕。万余名群众首日与会，第三天更是有3万多群众莅会致哀。由于人数太多，寺院前的大堂难以容纳所有前来悼念的民众。主办者临时搭建了一个大棚，即便如此，还是无法容纳络绎不绝的吊唁者。

翌日，灵柩经佛山运返沙头，沿途群众组织演说，宣传拒约反美，并在沙头公祭烈士，四方来会者五万余人，港澳同胞均派代表参加。厚葬冯夏威于西樵山白云洞，墓碑上刻“伟人冯夏威墓”六个大字。

利用追悼会来汇聚民气，激励对美抵制的策略很快从广州向华南各地传播开来，包括香港、澳门、梧州、佛山、肇庆等地都举行了类似的追思活动。

10月28日，资深报人郑贯公在香港杏花楼主办追思会，134副挽联悬挂在吊唁大厅，致送挽联的包括个人、学生联合会、妇女团体、商会、公民组织、报社等。民众手持旗帜，学生高举校旗。吊唁者拥入设有冯的灵牌及遗像的临时搭建的灵棚，仪式的主持人赞扬冯是“对美抵制运动的英雄”。一位叫余美德的女教师演奏了《安魂曲》并带领大家一起高歌。

翌日，弹丸之地的澳门，在澳门对岸的对面山也举办了大型追思活动，来自澳门、香港和广州的民众专程与会。当天，用于接送吊唁人群的摆渡船穿行了整整一天。

一位外国记者这样写到：“甚至到了晚上8点半，前来吊唁者还是络绎不绝行礼如仪。”另一位记者如是评论：“他们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国人民为了国家的基本利益而发动的爱国和团结的精神，并为此寻求公平正义。”

11月19日，距离西江约300公里的通商口岸梧州，举行冯夏威追悼会。

11月20日，肇庆举行冯夏威追悼会。

在肇庆，拒约者为冯夏威捐建了一座雕像，并在他的出生地南海县竖立了一座石碑。“壮士冯夏威”成了某香烟的商标，饰有冯夏威图像的耳坠及纽扣被低价售，用以宣扬冯的精神。许多人建议用冯夏威的名字来命名学校，让后世子孙永久铭记。

著名政论家、时任粤汉铁路公司总裁的郑观应，闻冯夏威殉难噩耗，在病床上写下《书抵制美国禁华人入口》诗称赞冯夏威的殉国精神。诗云：

美国虐华侨，苛刻无人理。

壮哉冯夏威，舍生冀雪耻。

遗书嘱同胞，勿用美货耳。

以此为抵制，不废约不已。

凡有热血性，闻风尽激励。

中美绝交易，响应遍迢迩。

民志实可嘉，国权失护庇。

嗟余病在床，闻之痛抚髀。

被誉为“台湾文化第一人”的爱国诗人连横《咏史》诗赞冯夏威：

国权不自由，人生不如死。

一死酬同胞，众生实可耻。

还有联家撰联叹曰：

论四千年英烈人才，用抵制伸民权，君真不死；

当二十世竞争时代，以和平存国体，我敬先生。

新加坡的广东剧院里，上演了《冯夏威之死》、《海侨春传记》的新剧，《中国第一拒约伟人》、《国侠新史：冯陈伟史新刻》等出版物1906年初在香港发行，流行歌曲《冯夏威激励国人》被灌成唱片。

冯夏威之死，得到海内外华人媒体高度评价，称之为：“这是现代以来中国人第一次显示出如此强大的爱国主义精神……这是我们民族历史上的一个庄严的转折点，也是考验我们为国奉献爱心的时刻。我们是强大起来还是衰败下去？现在是决定炎黄子孙是否亡国灭种的时刻。”

冯夏威之死，以及由此引发的反美爱国运动，使美国对华贸易出口减少了4成，中国民族工业在没有美货的竞争下迅速崛起。美国总统罗斯福被迫要求移民局对有关华人移民的条款进行修改，适当放宽对华人移民的条件限制，增加移民名额。他还接受美国传教士明恩溥的建议，用部分庚子赔款充当中国赴美留学生的费用，专门开办和津贴在中国的学校，为近代中国发展培养了大批有用的人才。

冯夏威永远活在冯氏心中！

冯夏威永远活在中国人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