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重庆女法医冯白翎 数百次让尸体“说话”

冯麒

  　故事导读

冯白翎，51岁，重庆市公安局刑警总队技术处法医，入围第二届全国“我最喜爱的十大人民警察”侯选人。
冯白翎从事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职业。她长期与血淋淋的现场、腐烂恶臭的尸体打交道。从事法医工作10年来，她解剖了三百多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参与破获多起重特大案件，是我市唯一能独立出刑事现场的女法医。
2000年，在轰动全国的张君系列抢劫杀人案的侦破中，冯白翎创造性地首次用电脑绘出枪创示意图，填补了我市法医现场创伤图空白，为最终破获该案提供了重要参考资料。
昨天，骄阳似火，室外温度直逼40度。在市公安局刑警总队技术处，冯白翎在闷热、狭小的法医器械室埋头整理刚刚收集来的骷髅，汗珠很快将她衣衫湿透。
冯白翎反复测量骷髅大小、长度，并不时在上面作记号。她说，这块女性头骨是她今年6月底从永川带回来的。由于受害人头骨被凶犯用啤酒瓶敲成数十块，她花了半天时间才恢复原来模样，这对案件侦破起了重要作用。尽管案子已经破了，但骷髅对类似案子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她要好好保存。

　　半路出家

“作为一名法医，面对高度腐烂、布满蛆虫的尸体，你必须闯过惊恐、尸臭、尸检三关。”
1982年，冯白翎从成都体育学院毕业后留校，两年后进入重庆市体工队，当了一名随队医生。她最想当警察。1993年，她如愿进入重庆市公安局特警队，负责对特警队员的创伤治疗工作。半年后，冯白翎嫌队里太清闲，多次找到刑警总队领导，要求换工作。
“你愿意当法医吗？愿意接触那些看了就想呕吐的腐烂尸体吗？”“我会努力的。”1997年5月，冯白翎进入刑警总队技术处，成为我市公安刑侦战线上第一位女法医。那年，冯白翎42岁。从此，在重特大凶杀案现场，总能见到她的身影。
“作为一名法医，面对高度腐烂、布满蛆虫的尸体，你必须闯过惊恐、尸臭、尸检三关，要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冯白翎说：“第一次看到尸体，我只想吐。”
冯白翎讲述：那是1997年6月的一天，有人在沙坪坝一河沟打捞起一具高度腐烂的未知名女尸。我冲进标本器械室，挎上解剖箱跑步赶到集合点，随民警奔赴凶杀案现场。
尽管早有思想准备，但第一次零距离接触这样的尸体，我既惊恐又恶心。尸体发白泛绿，上面布满蛆虫，让人恶心得发抖。但这是工作，我强忍恐惧，戴上手套，拿着解剖刀在一碰就烂的腐尸上慢慢划。死者胃里包括气味在内的所有东西都可能成为破案依据，我将手伸进蛆虫中，寻找每一个细节。那天在尸体旁边蹲了几个小时。
连续几天，我见了食物就想吐，夜晚噩梦不断，全身直冒冷汗。那种恐惧让我刻骨铭心。为了克服恐惧，我从单位图书室借来印有各种恐怖尸体的图书，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细心翻看。慢慢地，我不怎么怕了。

　　侦破灭门案

“作为法医，检验条件越艰苦就越要仔细，尸体越腐烂就越要认真。”
2001年5月20日，奉节县新民镇一冉姓农民家惨遭灭门———一家4口全被杀死家中。案件很快上报市局刑警总队，冯白翎随现场组一行5人，长途跋涉十多小时达到目的地。
天气炎热，4具尸体开始腐烂。当地警方汇报初步检验结论：夫妻两人被人用斧头砍死，两女孩在粪坑溺亡。推断作案者至少两人以上，且流窜作案。
但一异常情况引起冯白翎的注意：死者小女儿气管有粪水，胃里没有；大女儿气管和胃里均有粪水。她要求复检。
冯白翎戴上手套蹲在地上，慢慢清理小女儿已经结痂的头皮，在头顶部发现几条柳叶状锯齿痕迹。剥开头皮，皮下有方形重叠出血区，暴露出钝器打击形成的血块。仔细搜寻周围环境，在厕所旁发现一木梳，其状与头部柳叶形相似。据此，冯白翎断定杀害小女儿的凶手与杀害父母的为同一人，小女儿在被凶手连续多次打击致昏后抛入粪坑，当时只有呼吸没有吞咽，所以胃中无粪水。
冯白翎得出结论：死者大女儿被抛入粪坑溺死前遭遇暴力强奸，小女儿被斧头背部击打昏迷后抛入粪坑溺亡。根据重新勘验的结论，她判断凶犯作案工具为一把斧子，一人单独作案，且是熟人。作案时间在5月20日凌晨至两点之间。此结论完善了4名死者死因和死亡过程判断，给当地警方重新确定了案件侦查方向。
警方据此将已经排除在外的人员重新纳入嫌疑对象，并将目标锁定与死者同村的李某身上。当晚李某被擒，并交代了自己持斧头先后杀害冉家4口的犯罪事实，其犯罪动机和杀人过程竟与冯白翎检验分析的结论惊人一致。
冯白翎首次荣立三等功。她说，她第一次知道法医也可以立功。她在工作日志中写道：“作为法医，检验条件越艰苦就越要仔细，尸体越腐烂就越要认真。”


　　让尸体“说话”

很多无名尸都是靠法医检验结果寻找到了尸源，最后破了案。
2000年6月19日，杀人恶魔张君在渝中区制造抢劫杀人案，致使两死两伤。为简单明了汇报案情，冯白翎在勘察现场和查验死伤人员后，决定改变常规专业汇报方法。她连夜将子弹在死者身体部位留下的创伤用电脑绘制出来。这得到了专案组领导肯定，最终为破获张君案提供了重要参考资料。她的这一做法也填补了我市法医现场创伤图空白，为以后枪伤案件提供了不少方便。
“作为一名法医，一定要注重事实，但不能仅凭经验和常规办事，现在犯罪手段高明，一定要突破常规。”冯白翎说，很多无名尸都是靠法医检验结果寻找到了尸源，最后破了案。
10年来，冯白翎解剖了大量的未知名尸，解剖高度腐烂尸体至少300具。“我的工作就是让尸体说话， 给死者伸冤。”她笑着解释自己的工作。
每次参与因头颅致死的尸体解剖后，冯白翎都要将死者颅骨取回办公室研究。对损坏严重的，她一块块拼成完整的颅骨，甚至连骷髅中的牙齿也不放过，然后制作成幻灯片，帮助同事和学员们进一步了解情况。

　　常被人误解

“在常人看来，法医就是整天跟那些尸体打交道的人，他们总是离你远远的。”
冯白翎除检验死尸外，还承担活体伤残鉴定任务。截止去年，经她鉴定的活体至少两千例。她说：“活体伤残检验，鉴定结论总有一方不满意，难免会遭来另一方不理解甚至过激行为。”3年前，她在对江北一起鉴定中，完全按照公平公正作出的结论，可当事人家属不服，将冯白翎堵在办公室，大吵大闹，掀翻桌椅，甚至将口痰吐在她脸上。
还有人将恐吓信寄到她办公室，打电话威胁。一次，就有人威胁要收拾她上中学的儿子。冯白翎没有畏惧，“只要鉴定结论是客观公正的，我就不怕。”
冯白翎说，由于重庆气候特殊，夏季发现的尸体90%以上都已高度腐烂，大多数时间是蹲在地上检验，在腐尸旁边一蹲就是几小时，有时还干通宵，浑身布满尸臭。尸体检验后，没水洗手，依然要吃饭。
“在常人看来，法医就是整天跟那些尸体打交道的人，他们总是离你远远的。”一次，她与丈夫一道参加一饭局，在与丈夫的同学握手后，得知她是法医，尴尬一幕发生了：对方赶紧找了个理由换了位置，并到洗手间把手洗了又洗，弄得她很不好意思。


　　人生感悟

“人的生命太脆弱、短暂，所以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应该珍惜生命。”
一些朋友常开玩笑地问冯白翎：“你经常跟尸体打交道，应该冷酷无情哟？”其实，生活中的冯白翎性格开朗，乐于助人，同事们都亲切地称她“冯大姐”。
“人的生命太脆弱、短暂，所以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应该珍惜生命。”冯白翎说，自己与尸体打交道多年，对生命有着更深刻的认识。工作之余，她还喜欢饲养猫、狗等动物，这些小动物给她带来了许多快乐。
市公安局刑警总队技术处法医科李红卫科长说，冯白翎简直是个工作狂，性格要强的她对工作执着，“每天下班总是看见她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一个人常常在办公室加班加点地干。”
10年的法医工作，冯白翎积累了6本厚厚的工作日志，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她参与的每一件案件的侦破和经验总结。她说：“退休后，我准备根据这些资料写本法医工作的回忆录。”
谈及此次入围第二届全国“我最喜爱的十大人民警察”侯选人，冯白翎笑着说，自己工作平凡，不管能否评选上，都是自己工作的动力，用心干好每一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记者 徐其勇/文 钱波/图

来源：http://news.shangdu.com/category ... _358294_10004.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