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籍球员冯绍顺遇袭：一位母亲的36小时

冯儒山

青岛籍球员冯绍顺遇袭：一位母亲的36小时

半岛网

　　冯绍顺的妈妈谢彩凤，今年50岁，是青岛市染料厂一名普普通通的退休工人。2010年8月29日这一天，她经历了身为人母最不堪回首的一场噩梦 。“妈，我的眼睛伤着了，得做手术，你得到成都来签字 。”电话这头的谢彩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第二天一早从青岛飞往成都 ，到专家确认儿子的眼睛恢复得比想象中要好，整整36小时，谢彩凤未曾合眼。
　　
　　那天是8月29日（星期天），她在雇主家干完了一天的家政工作之后，回家与丈夫冯克易开开心心吃了一顿晚饭，由于一年多来家政工作做得无可挑剔，现在的雇主又帮她介绍了一个活。一切都显得温馨而平静。
　　晚上9时30分，谢彩凤给远在成都比赛的儿子发了一条短信：“比赛完了没有？”按照以往的经验，晚上7时30分开始的比赛到现在已经结束。每次比赛完的第一时间，24岁的儿子冯绍顺就会给她发条短信报平安。今天的短信有点晚了，谢彩凤心里想，或许是比赛完教练又有什么事找他。但是等到晚10时30分，儿子的短信还没有回，谢彩凤有点坐不住了，忍不住又发了一条短信：“顺顺，你们这次比赛是几比几，感觉发挥得怎么样？”还是没有回。她有点生气了，发了第三条短信：“为什么不跟妈妈联系？”可惜，依然没有回应。这次，谢彩凤直接将电话打了过去，没想到听到的竟是关机的声音。事情有点不大对劲，谢彩凤有些心慌。
　　坏消息终于在午夜时分传来。当时谢彩凤错过了一个来电，是个陌生号，不久，这个号码就打给了她的丈夫冯克易，打电话的是儿子在沈阳东进队的队友邓黎。冯克易接了电话之后告诉妻子：儿子出事了。谢彩凤感觉自己的心脏短暂停跳了一下，她立即抢过了电话，此时电话那端已经是儿子的声音，“妈，我的眼睛伤着了，得做手术，你得到成都来签字。”眼睛？手术？谢彩凤一时糊涂了，挂完电话好一会儿，她才想起给东进队的助理教练陈波打电话，对方表示，手术安排在8月30日下午2时，如果家长赶不到，经过同意他也可以代签。“教练你先代我签上字，那里的一切你就多担待。”谢彩凤迅速地做出了决定，随后就等着天亮。
　　在接下来备受煎熬的几个小时内，谢彩凤脑子里始终想着两件事：在自己赶到成都之前，先找离那里最近的亲属去医院探望；找人帮忙买最早的机票。8月30日凌晨5时，谢彩凤几乎给所有的亲戚打了电话，最终能够确定的是，和她同时赶往成都的还有三股力量：冯绍顺在成都双流工作的堂姐、在重庆上学的表弟以及在武汉工作的堂弟。她稍稍有些安慰，随后就奔向机场，在那里，一冯绍顺队友的朋友已经帮忙买好了票。飞机本来应该在下午2时左右起飞，但是由于天气原因延误了半个小时。
　　这是谢彩凤第一次离开青岛，也是她第一次坐飞机。空乘人员推着小车过来的时候，谢彩凤才觉得自己口渴得厉害，但是当被问起喝什么的时候她却摆了摆手，什么都不要。“飞机上的饮料不知道多少钱一杯，我要留着钱给儿子治眼睛。”就这样，谢彩凤看着空姐推着小车来回走了三趟。直到她拒绝盒饭的时候，身边的旅客才发现不对，随后好心地告诉她那是免费的。
　　医生告诉她，冯绍顺伤的是左眼，因此睡觉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向右侧躺卧。她就一眼不眨地盯着儿子，一旦他翻身就赶快给扳回去。
　　8月30日下午5时，谢彩凤乘坐的飞机降落在了成都双流机场，此时，儿子的手术刚刚进行半个小时。成都足协派了一辆车来接她。不知道是在飞机上喝的水太凉了，还是情绪紧张的缘故，从机场到医院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谢彩凤一直肚子疼得厉害。
　　谢彩凤后来回忆的时候才意识到，在赶到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3号楼6楼20号病房的那一瞬间，她的肚子就不疼了。出现在她面前的儿子十分陌生：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都蒙上了纱布，胡子拉碴的，没有精神。东进队队医黄竹平告诉她，手术一共进行了两个半小时，现在冯绍顺刚刚睡着。一个多小时后，冯绍顺醒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妈来了没有？谢彩凤一阵心酸：妈妈来了。由于手术期间忍受了剧烈的疼痛，冯绍顺醒来后不久又疲惫地睡着了，已经24小时没合眼的谢彩凤就坐在儿子的身边陪护着。医生告诉她，冯绍顺伤的是左眼，因此睡觉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向右侧躺卧。她就一眼不眨地盯着儿子，一旦他翻身就赶快给扳回去。
　　谢彩凤不敢让儿子听见自己流泪，实在忍不住抽泣，她就迅速地到病房外面调整一下再回来。一晚上，她都在回忆儿子小时候的情形。1995年，儿子9岁，有一天喜欢足球的丈夫突然拿着一张报纸给她看，上面是海牛足球学校的招生简章。“让儿子去考考吧，”丈夫建议。谢彩凤看着照片上漂亮的校舍有点动心，就去试试吧。结果，身体素质不错的冯绍顺一举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得到好消息的谢彩凤既高兴又为难，当时她每个月的工资只有23元，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的丈夫也差不多，这样的家庭对于21000元的学费只能望洋兴叹。无奈之下，谢彩凤硬着头皮去找自己的父亲，颇有见地的父亲十分支持他们的这个选择，当即从退休金里面拿出了一万元给她。经过一番筹措，学费终于凑齐，从此冯绍顺开始了自己的足球生涯。
　　那年冬天很冷，姥姥给冯绍顺买了一双皮棉鞋。没想到记错外孙的号码，竟然给买了个37码的，当时冯绍顺才穿35码的鞋子，谢彩凤只好缝了一双厚厚的棉袜子给儿子穿上。周一一大早去送儿子坐公车，谢彩凤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穿着一双硕大的鞋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随着儿子进入专业队，她竟慢慢地成了球迷，海利丰的主场比赛她每场都去。
　　“妈妈，我以后要是看不见了怎么办。”“不会的，有妈妈在你身边呢，你怎么能看不见。”
　　8月31日凌晨3时，冯绍顺醒了。“妈妈，我疼得厉害。”谢彩凤强忍着泪水，“妈妈知道。”谢彩凤明白，虽然来了之后儿子一直让她别担心，但是他自己的心里害怕。“妈妈，扶着我上趟厕所吧。”冯绍顺说着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我的脚怎么还没够到地。”谢彩凤看着儿子一点点地试探着，“没事，扶着妈妈，慢慢来。”后来冯绍顺坚持自己扶着墙走进厕所，冷不丁的，他冒出了一句：“妈妈，我以后要是看不见了怎么办。”谢彩凤有些忍不住了，她哽咽着说，“不会的，有妈妈在你身边呢，你怎么能看不见。”
　　谢彩凤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这不是她第一次遭遇生活的打击。2006年，丈夫查出胃癌，当时20岁的儿子正在昆明集训，集训结束后就要参加海利丰一队的选拔，考虑再三，谢彩凤决定不把这个噩耗告诉儿子。
　　一个多月后，冯绍顺从昆明高高兴兴地回家了，直到此时他才知道，爸爸接受了胃癌手术，手术后一度停止呼吸，经过两三次抢救才保住性命。被儿子责怪为什么瞒着消息，谢彩凤只好内疚地说，妈妈怕影响你训练。
　　但是这次，谢彩凤心里有些打憷。看着儿子晃晃悠悠地扶着墙走路，她不断地在心里祈祷：我不求别的，只要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不要拄个拐棍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就行。“儿子要真的失明，我也活不下去了。”谢彩凤承认，儿子手术后的几个小时内，她的心里曾经绝望过。8月31日早上9时左右，来自华西口腔医院的一个资深专家来看了看冯绍顺，认为情况比想象中要理想，谢彩凤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中午12时，冯绍顺的表弟从重庆赶来了，谢彩凤终于可以眯上一会儿。此时，距离她上一次合眼已经36个小时。
　　 特派记者 马贤贤
　　（来源：半岛网-半岛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