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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冼夫人事迹及世系表
李引注; 南北朝时,(公元436年),北魏灭北燕,燕昭成帝冯弘出奔高丽,遣子冯业率族人三百浮海“南适”南朝宋。宋封冯氏为归化侯,牧守新会 。这是新会(及番禺)冯姓的开基祖 。至唐贞观年间,冈州(隋以新会郡置冈州,以地有金冈得名)刺史仍为冯氏家族(冯士秽)。当时新会由南海郡分置出来,辖于广州,管治今五邑、两阳地区。 (冯)业至孙(冯)融三代世为罗州刺史;融子(冯)宝为高凉州太守。融虽累为方伯,非其土人,号令不行。 (李据《资治通鉴》、《宋书.州郡志》引注:罗州,本招义郡,秦属象郡,二汉属合浦郡,南朝宋元嘉三年,檀道济于陵罗江口筑石城,因置罗州。管治今广东濂江、化州一带。高凉,辖七县:思平、漠阳、平定、安宁、罗州、西巩、禽乡。)
高凉冼氏,世为蛮酋,部落十余万家.。有女,多筹略,善用兵,诸洞皆服其信义。融娉以为宝妇。冼氏约束本宗,使从民礼。每与宝决词讼,首领有犯,虽亲戚无所纵舍。由是冯氏始得行政。(《资治通鉴》) (李注:冼姓为先秦古姓。秦南海建郡时有冼氏族人随任嚣、赵佗入粤。秦亡后与当地土著人融合,这是广东、高凉冼姓的来源。现高州雷洞尚保留有冼氏祠堂;新兴竹叶庵毗邻有冼村。广州现仍有冼村。而每一个冼氏祠堂正中的祖宗神龛上,都不忘写上“南海郡冼氏”的字样。)
冼夫人主要事:平叛乱 识大体 有谋略、懂外交。
南梁朝:破高州刺史李迁仕叛,迎梁都督陈霸先。事在梁简文帝大宝元年(公元550年;)七年之后,陈霸先受梁禅建立陈朝是为南陈朝武帝。
高州刺史李迁仕据大皋口,遣使招宝,宝欲往,冼氏止之曰:“刺史无故不应召太守,必欲诈君共反耳”。宝曰:“何以知之?”冼氏曰:“刺史被召援台,乃称有疾,铸兵聚众而后召君;此必欲质君以发君之兵也,愿且无往,以观其变。”数日,迁仕果反,遣主帅杜平虏将兵入赣石,城渔梁以逼南康,霸先使周文育击之。冼氏谓宝曰:“平虏,骁将也,今入赣石与官军相拒势未得还,迁仕在州,无能为也。 君若自往,必有战斗,宜遣使鄙词厚礼告之曰:身未敢出,欲遣妇参。彼闻之必喜而无备。我将千余人步担杂物,唱言输谈,得至栅下,破之必矣”宝从之。迁仕果不设备,冼氏袭击,大破之。迁仕走保宁都。文育也击走平虏据其城。冼氏与霸先会于赣石,还,谓宝曰:“陈都督非常人也,甚得众心,必能平贼,君宜厚资之。”(《资治通鉴》)
南陈武帝永定三年(公元559年)。高凉太守冯宝卒,海隅忧乱。宝妻冼氏怀集部落,数州晏然。其子仆,生九年,是岁遣仆帅诸酋长入朝,诏以仆为阳春太守。(《资治通鉴》)
维护统一 长治久安 一定广州
南陈宣帝太建一年(公元569年),欧阳纥在广州十余年,威惠著于百越。自华皎之叛,帝心疑之,征为左卫将军。纥恐惧,其下多劝之反,遂举兵攻衡州(始兴)刺史钱道戢。冬,(帝)诏车骑将军章昭达讨纥。…(《资治通鉴》注:此始兴之衡州也。五代志:南海郡始兴县,梁置安远郡及东衡州。) 太建二年(公元570年)欧阳纥召阳春太守冯仆至南海,诱与同反。仆遣使告其母冼夫人。夫人曰:“我为忠贞,经今两世,不能惜汝负国。“遂发兵拒境。帅诸酋长迎章昭达。昭达倍道兼行,至始兴…生擒纥。冯仆以其母功,封信都侯,迁石龙(今化州)太守。遣使持节册命冼氏为石龙太夫人,赐绣宪油络驷马安车一乘,给鼓吹一部,并麾幢旌节,其卤簿一如刺史之仪。(《资治通鉴》)
(李按:儿子尚在欧阳纥手上,但军情紧急。出兵越快,平叛越快;平叛越 快, 儿子越安全。这是丈夫胸怀的母爱。)
保境安民,二定广州;
隋文帝开皇九年(公元589年)岭南未有所附,数郡共奉高凉郡太夫人冼氏为主,号圣母,保境据守。(隋文帝)诏遣柱国公韦光等安抚岭外,陈豫章太守徐磴据南康拒之,光等不得进。晋王广遣陈叔宝夫人书,谕以国亡,使之归隋。夫人集首领数千人尽日痛哭,遣其孙冯魂帅众迎韦光。 光击斩徐磴,入,至广州。说谕岭南诸州皆定;表冯魂为仪同三司,册冼氏为宋康郡夫人。(《资治通鉴》)
(李注:南康即今日江西南康市,在大余县以北,断南雄梅关古官道。至唐代,南康郡仍属岭南道。《宋书.郡县志》:宋康太守(郡),本高凉西营,领县九。户一千五百一十三,口九千一百三十一。九县:广化、逐度、单城、海邻、化隆、开宁、绥定、石门、威覃)
顾全大局,大义凛然,三定广州
隋开皇十年(公元590年)番禺夷王仲宣反,岭南首领多应之,引兵围广州。韦光中流矢卒。诏以其副慕容三藏检校广州道行军事。又诏给事郎裴矩巡抚岭南。矩至南康,得兵数千,仲宣遣别将周师举围东衡州。矩与大将军鹿愿击斩之。进至南海。 高凉冼夫人遣其孙冯喧将兵救广州,喧与贼将陈佛智素善,逗留不进;夫人知之,大怒,遣使执喧,系州狱,更遣孙冯盎出讨佛智,斩之。进会鹿愿于南海,与慕容三藏合击仲宣,仲宣众溃,广州获全。冼氏亲披甲,乘介马,张锦伞,引彀骑卫,从裴矩巡抚二十余州。苍梧首领陈坦等皆来谒见。裴矩承制署为刺史、县令,使还统其部落,岭表遂定。上…拜冯盎高州刺史,追赠冯宝广州总管、谯国公。册冼氏为谯国夫人,开谯国夫人幕府,置长史以下官属,官给印章,听发部落六州兵马,若有机急,便宜行事。仍敕以夫人诚效之故特赦喧逗留之罪,拜罗州(治所在今濂江市)刺史。
教化传统,泽被后世
皇后赐夫人首饰及宴服一袭,夫人并盛于金匣,并梁、陈赐物,各藏一库,每岁时大会,陈之于庭,以示子孙,曰:“我事三代主,惟用一忠顺之心,今赐物具存,此其报也;汝曹皆念之,尽赤心于天子!”(《资治通鉴》)怀柔行政,安定团结 隋仁寿元年(601)置番州(今韶关市),其间(公元601-604)番州总管赵讷贪虐。诸俚、獠多亡叛。夫人遣长史张融上封事,论安抚之宜,并言讷罪,不可以招怀远人。上遣推讷,得其赃贿,竟致于法;委夫人招慰亡叛。夫人亲载诏书,自称使者历十余州,宣述上意,喻诸俚、獠,所至皆降。上嘉之,赐夫人临振县为汤沐邑,赠冯仆崖州总管、平原郡公。(《资治通鉴》)
李注:崖州,古珠崖郡,[即今海南岛崖州市];临振,汉古县名,[临振,汉古县名,[即今海南岛临高县],隋炀帝置临振郡。番州,曲江县。汉属桂阳郡,江左置始兴郡,唐武德四年置番州,寻改为东衡州,贞观元年改韶州)冼夫人在稳定岭南治安的过程中,并不一味依赖军事打击,象这一例,就是依靠政治体制内的力量来解决问题。一收获了民心,促进民族了团结;二搬除了北上通道上的绊脚石,用自己的实力、影响力直接控制了韶关这个粤北咽喉重镇;三不劳民伤财,继续与民休息。一举三得,是一个成熟政治家的所为!
书上关于冼夫人嫡系子孙的记载
子冯仆
陈武帝永定二年(公元558年)九岁,戴父丧,秉母命,帅众酋长 入朝,完成外交使命,封为阳春太守。 (李注:冼-冯势力扩展,获得东、西两线到广州的通道。) 南陈朝宣帝二年(公元570年)在阳春太守任上,不附欧阳纥逆;以 其母功,封信都侯,迁石龙(今化州)太守。(李注:扩展,进入雷州半岛。) 隋文帝仁寿年间(公元601-604年)因冼夫人巡抚十州,宣述上意,喻诸 俚獠,所至皆降。赠崖州总管、平原郡公。(《资治通鉴》:崖州,故 朱崖郡)(李注:,扩展,进入海南岛。)(李按:冯仆的封、迁,与他本人的功绩关系不大,于他父母(尤其母亲)的功绩和战略追求关系极大。直至唐贞观年间,冼-冯家族的行动都是呈战略态势的整体的行动。这不能不令人折服冼夫人在鞍马劳顿之间,向子孙们输入了一种古代团队精神。而各代朝廷的每一次封、迁、赠、拜,都有利于冼-冯势力的扩展,加强着冼夫人对粤西的统治。这与其说是“论功行赏”,毋宁看作为与冼夫人的战略追求默契。)
孙冯魂。 (二定广州)冯魂帅众迎(韦)光 。光击斩徐磴 ,光入,至广州。说谕岭南诸州皆定;表冯魂为仪同三司… 李注:“仪同三司”是汉文帝以来封建王朝对有特殊功绩、贡献的人员的一种封赏。“仪”,指仪驾;“三司”是指司空、司徒、司马,“三司”的地位仅次于“三公”(太宰、太傅、太保)和相国、丞相、太尉。 这种封赏最初仅仅是一种荣誉和仪仗,东晋以后发展成一种权益。“仪同三司”等同于三品的官爵。《宋书.百官志 》:“江左以来,将军则中、镇、抚、四镇以上或加大,余官则左右光禄大夫以上并得仪同三司,自此以下不得也。”“诸征、镇至龙骧将军,光禄大夫,第三品“。 按:冯魂是冼-冯家族子孙辈中获得隋朝廷最高封赏的人。冯仆封“平原郡公”属“乡侯”,四品。
孙冯喧。(三定广州)冼夫人遣其孙冯喧将兵救广州,喧与贼将陈佛智素善,逗留不进;夫人知之,大怒,遣使执喧,系州狱。(朝廷)…敕以夫人诚效之故特赦喧逗留之罪,拜罗州(今濂江市)刺史。(《资治通鉴》)开皇末桂州俚李光仕聚众为乱,诏何绸讨之。…罗州刺史冯喧讨贼帅李大檀,并平之。承制署首领为州县官而还。(《广东通志-前事略》引<何稠传> ) 大业十三年(公元),萧铣使鲁王张绣徇岭南。钦州刺史宁长真附于铣。 (李注:冯喧当时与宁氏结盟。象冯盎依附林仕宏一样,冯喧-宁氏联盟依附萧铣,除了自保外,客观上保持了岭南的另一部分的安定) 唐高祖武德六年四月(公元623年)南州刺史庞孝恭、南越州民宁道明、高州首领冯喧具反(《资治通鉴》) 道明与冯喧、谈殿据南越州反,攻姜州,合州刺史宁纯援之。(《新唐书.南蛮传》) 李按:冯喧也不成器,先是与“贼”讲哥们义气;现又独立于家族与外人结盟反唐;且威胁其侄冯智毓(音)的东合州。下文的冯盎与谈殿“迭相攻击”,就包括打击他。史书不点他的名,是给冼夫人和冯盎的面子。不过,史书在这里不称他为“刺史”、“酋长”,只称“首领”,看来冯喧是被朝庭和家族“开除”了。 《资治通鉴》里对地方实力派领袖的称谓有很严格的区分:政府派出或任命的,称开府、总管、刺史、太守、令; 政府承认的地方领袖暂未有职务的,称酋长;政府不承认的的地方领袖,称首领、帅(如贼帅、俚帅等)。地方领袖必须经过“承制署首领为州县官”的程序,才能有代表中央政府行政的正式身份。
孙冯盎(三定广州)隋开皇十年(590年)受冼夫人“更遣”,出讨番禺夷王仲宣,斩叛将陈佛智,拜高州刺史。(《资治通鉴》)隋仁寿元年(601年)潮、成等五州獠反,高州酋长冯盎驰诣京师,请讨之。帝敕杨素与盎论贼形势,素叹曰:“不意蛮夷中有如是人”!即发江、岭兵击之。事平,除盎汉阳太守。(《资治通鉴》:除,授予也,江,江南;岭,岭南。)(隋志:义安郡,梁置东扬州后改曰瀛州,平陈置潮州。苍梧郡,梁置成州,隋后改封州。)(《宋书.州郡志》:义安太守,领县五。户一千一百一十九,口五千五百二十二。五县为海阳令,绥安令、海宁令、潮阳令、义招令)(李按:东边的潮州,西边的封开,本不属高凉郡管治,冯盎主动到朝廷请讨,为的是扩充自己的势力范围,同时解决两翼对高凉郡的遏制,不具战略家的眼光是会“麻木不仁”的,而他的目的部分达到了。此时,冼夫人当尚健在。) 隋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鄱阳贼帅操师乞自称元兴王,建元始兴,攻陷豫章郡,以其乡人林仕弘为大将军。师乞中流矢死,十二月,仕弘自称皇帝,国号楚。豪杰争杀隋守令,以郡县应之。其地北自九江,南及番禺,皆为所有。十三年汉阳太守冯盎以苍梧、高凉、珠崖、番禺之地附林仕弘。(《资治通鉴》) 唐高祖武德三年(公元620年)广(州)、新(兴)二州贼帅高发登、沈宝辙杀隋官,据州,附于林仕弘,汉阳太守冯盎击破之。既而宝辙之子智臣复聚兵于新州,盎引兵击之。贼始合,盎免胄大呼曰:“尔(等)识我乎?”贼多弃杖肉袒而拜,(司马光、胡三省按:冯盎自其祖母冼夫人以来,威令行于岭南,故然。)遂溃,擒宝辙、智臣等。岭外遂定。(《资治通鉴》) (李按:隋末大业之乱,群豪蜂起,鱼龙混杂。难能可贵的是冯盎继续维持着岭南的统一,依附林仕弘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为的是免除管辖下的个别州县独立去投林仕弘的事情发生。高登发等依附林仕弘并无“死罪”;但在冯盎已“附“四年之后,而且“据州”,“据”的还是广州(岭南根本)和新州(阳春紧邻),则必死无疑!冯盎深得冼夫人“保境安民以求生存发展”得理念精髓。一旦管内个别豪强异动,他毫不犹豫地给予打击。哪怕是自己的亲兄弟(冯喧)也不循私。这是冼夫人“首领有犯,虽亲戚无所纵舍”精神的继承和发扬。) 唐高祖武德四年(公元621年)七月,隋汉阳太守冯盎以南越之地来降, 龄表悉定.(高祖)析其地为高、罗、春、白、崖、詹、林、振等八州, 仍 授高罗总管。子智戴为春州刺史;智毓 (音)为东合州刺史。(《旧唐书》 唐高祖武德五年(公元622年)丁酉,隋汉阳太守冯盎承李靖檄,帅所部来降,以其地为高、罗、春、白、崖、詹、林、振八州,以盎为高州总管,封耿国公。先是,或说盎曰:“唐始定中原,未能及远,公所领二十州地已广于赵佗,宜自称南越王。”盎曰:“吾家居此五世,为牧伯者不出吾门,富贵极矣,常惧不克负荷,为先人羞,敢效赵佗自王一方乎?”遂来降。于是岭南悉平。 《资治通鉴》注:高州,高凉郡。罗州,石城郡。春州,阳春郡。白州,南昌郡。崖州,珠崖郡。林州,桂林郡。振州,临振郡。罗州,今化州。白州,今郁林州之博白县。崖、詹、振皆在海外。振州,今吉阳军地。林州,后改绣州。投荒录:高州高凉郡,土厚而山环绕,高而稍污,故名。罗州,宋将檀道济于陵罗江口筑城,因置罗州,今废。陵罗县在化州北一百二十里。州在陵罗二水之间。春州治阳春县,故名。白州以博白江名。崖州以珠崖州名。詹州以詹耳名。林州以绥怀林邑名。振州以汉临振古县而名。 (李按:当时,李靖平定云贵川,在桂林驻节,对林仕宏、萧铣、冯盎等人是“传檄来见”,冯盎主动脱离林仕宏以岭南整体归顺大唐,对大唐的统一作出贡献。他得冼夫人真传,不称王。所以,唐高祖封他为“耿国公”。至此,冼夫人的战略目标:保境安民,稳定局面,开拓空间,发展文明。经过三代人的努力终于达到了,随之迎来了盛唐的更大发展。)贞观元年(公元627年),冯盎、谈殿等迭相攻击,久未来朝,诸州奏盎反,前后以十数。太宗命…发江、岭数十州兵讨之。…魏征曰:“盎若反,必分兵据险,攻略州县。今告者已数年,而兵不出境,此不反明矣。”太宗罢兵,遣员外散骑侍郎李公掩慰谕之。盎遣其子智戴随使者入朝。(《资治通鉴》) (李按:尽管唐太宗因听到许多传言,心有疑虑,但在听了魏征的中肯分析后,仍给予冯盎很大的信任和关心;冯盎在绥靖岭南秩序的劳顿中,仍不忘与中央政权联系,派遣儿子前往京城做人质,表达自己对大唐的忠心。中央政权与地方自治力量“长相知,不相疑”,岭南才得以不被刀兵。冯盎在被疑的情况下,措施得当,发挥了很大作用。) 唐太宗贞观五年(公元631年)冯盎来朝。俄而罗、窦诸洞獠叛,诏令盎率部二万为诸军先锋。贼退走,因纵兵乘之斩首千余级。(《旧唐书》) 獠数万人,屯据险要,诸军不得进。盎持弩谓左右曰:“尽吾此矢,足知胜负矣。”连发七矢,中七人。獠皆走,因纵兵乘之,斩首千余级。上美其功,前后赏赐不可胜数。盎所居地方二千里,奴婢万余人,珍货充积;然为治勤明,所部爱之。(《资治通鉴》) (李按:冯盎依然运用的是“震慑“的战法,对比起李靖在云贵川动辄“斩首四万余”,以及后来杨思勖在开元初的残忍好杀,流血少得多了。历史上,唐高祖和唐太宗都很会“以越制越”的策略,起用、重用汉化程度高的俚族镇压未汉化的僚族是唐初统治者的方略,但由于冼夫人是岭南各族人民的共同领袖,因此,冼-冯家族的绥靖战争并不以屠杀著称,而是以说服、收服、吓服为要。此役之后,唐太宗才对冯盎放心,允许冯智戴回广东“探亲”)
重孙冯智戴,唐武德四年(公元621年)高祖授(冯盎)子智戴为春州刺史; 贞观七年,(公元633年)唐太宗“从太上皇(李渊)置酒故汉未央宫。上皇命突厥颉利可汗起舞,又命南越首长冯智戴咏诗。既而笑曰:‘胡、越一家,自古未有也’!” (李注 :冯智戴在长安为人质已经七年了。《资治通鉴》原文为“南蛮酋长”,但《广东通志-前事略》引〈唐书高祖纪〉有记此事,为“南越首长”今从。)
重孙冯智毓(音) 唐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唐高祖授(冯盎)子冯智毓(音)为东合州刺史。(事迹未详) (东合州,今遂溪、湛江、徐闻一带,相对于合州[合浦郡]而言)
附录:《资治通鉴》唐纪所记载冯盎后人的史载事迹。 唐纪十八 唐高宗咸亨三年(公元673年)记载:“许敬宗….又以女嫁蛮酋冯盎之子,多纳其货。” (李注:这段话是许敬宗死时朝廷官员的评价,许-冯结亲当在45年前左右,当时冯盎是朝廷倚重的岭南领袖,) 唐纪十九 则天后光宅元年(公元684年)记载: 徐敬业等谋反武则天…“矫称扬州来之官,云:‘奉密旨,以高州酋长冯子犹谋反,发兵讨之。’于是开府库,令士曹参军李宗臣就钱坊,驱囚徒、工匠授以甲。” 李注:上述两例均是在记叙别人的事情时提到了冯盎的儿子和孙子。许敬宗权倾高宗、则天朝,为首席宰相。他的女嫁给冯盎的儿子(应是在京为质的冯智戴),讲究的当然是门当户对。证明冯家依然是朝廷倚重的南天柱石,不然,许敬宗这个犀利小人是不会攀这门亲的。 至于冯子犹就冤枉了,是徐敬业假编托词骗取武器装备人员。但这却证明了高凉郡如果要反,那是天下震动的。同时这段记载给了我们一个信息,冼夫人的曾重孙子冯子犹(第五代)已经担当大局了。 玄宗开元元年(公元713年)以高力士为右监门监军,知内侍省事。力士,番州人也。(《通鉴》注:力士,冯盎曾孙也。圣历初,岭南讨击使李千里上二阉儿,曰金刚,曰力士,中人高延福养为子故冒高姓。既壮,为宫闱丞,帝在藩,力士倾心附结。) 日本的隋唐史专家井上靖先生,在他的《杨贵妃传》里也提到了高力士,比《资治通鉴》稍详细,并没有提到他是冯盎的曾孙:‘高力士于嗣圣元年(公元684年)生于潘州(属广东),比玄宗年长一岁,本姓冯,母亲麦氏。幼年由一个叫高延福的人抚养成人,后改姓高。圣历初年(公元698年)前后,岭南讨击使把他作为阉儿献入宫中。力士长期侍奉武(则天)后,曾在司宫台(内侍部)掌管后妃宫中的银两出入。玄宗即位后,骤邀宠信。’ 李按:李千里上二阉儿与高力士是冯盎的曾孙有什么关系,《资治通鉴》也“语焉不详”。但如果这是属实的话,那冯盎(如果他还活着)或冯子犹简直就是“枭雄”了。为了家族统治的长盛不衰,把亲生骨肉自小阉割送上京城作“公公“,真没人性。但这只是我们现代人的看法。在封建时代的历史上这样的事情是屡见不鲜的。史书上这样记载,也可能有它的依据。 高力士在平定韦后、太平公主篡乱时立下大功,为唐睿宗正位、唐玄宗登基作出贡献,终生得到李隆基的重用,在开元、天宝年间权倾一时。如果他真的是冯盎曾孙的话,冯家的显赫就不是“一方蛮酋”那么简单了。不过,此事非本文主旨,不论。
三、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高凉--冼夫人的生卒年和活动时间推论。
冼夫人,(名英?)约生于公元528—约卒公元于622。
根据《资治通鉴》的记载,冼夫人首次登上历史舞台是在公元550年6-7月间,亦即南北朝梁简文帝元年6月。
这一年的春节,她刚与身任高凉州太守的冯宝结婚。这当然是一段政治婚姻。冯宝家族从曾祖父冯业到父亲冯融,三代世为罗州(治所在今濂江、化州一带)刺史,但作为南徙的北方少数民族皇族(北朝燕国),“非其土人,号令不行”。冯融为自己的儿子选了一位“蛮夷女子”作夫人。这个蛮夷不是一般的蛮夷,而是“高凉冼氏,世为蛮酋,部落十余万家”;这个女子不是一般的女子,而是一个“多筹略,善用兵,诸洞皆服其信义”,协助父兄、家族统治五六十万人口的部落联盟领袖。“由是冯氏始得行政”。
无论冯融当初是“高瞻远瞩”也好,还是为了“始得行政”的权宜之计也好,反正,因为他选了这个儿媳妇,他的后世子孙,粤西人民,乃至广州人民、岭南人民都记住了他的名字。因为,他选的这个媳妇,三定广州,统一粤西,加快了岭南文明的发展,在岭南发展史上留下了一座丰碑。新婚燕尔,冼夫人就显示了自己非凡的军事、外交才干和战略眼光,帮助夫婿逃过了一个大劫,并奠定了粤西长期安定发展的基础。
这一年的6月,冯宝的同僚,高州刺史李迁仕叛反梁朝,李想用会议的名义召冯宝到自己的要塞,软禁冯宝,逼其出兵参与叛乱。冼夫人从不相属官员间(刺史、以区域军事为主)召令(太守、以地方行政为主)的乖张举动看穿了李迁仕的阴谋,她让丈夫拖延称病,待李迁仕的主力陷入与朝廷大军对峙的僵局时,自己带一千多族人担鸡挑狗前去“劳军”,用奇计、奇兵、奇袭大破李迁仕军,迫使其逃往江西宁都;冼夫人自己帅兵与朝廷平叛大军的首领陈霸先会盟于江西赣石。并看出陈霸先“非常人也,甚得众心,必能平贼”,劝冯宝“君宜厚资之”。
果然,七年之后,这个陈霸先以梁朝相国的身份上演曹丕故事,“受禅”建立了陈朝,是为陈武帝。陈霸先自然对冼夫人这个巾帼英雄有着深刻印象,终陈朝一代33年,陈朝统治者始终把岭南看作自己稳定的后方。冼夫人啼声初试,就为自己的家族和岭南获得了和平发展宝贵的40年。(关于这一点,我们在下面的文字里会更详细谈到)
我们推论,冼夫人大婚时当有22岁左右。尽管“蛮夷”女子一般有在14、15岁就结婚的习俗,但冼夫人不是一般待字闺中的蛮夷女子,她是辅助父兄统治的部落领袖,从史书记载她“多筹略,善用兵,诸洞皆服其信义”的才干看,她具备一定的文化修养,有着成熟、健康并优于常人的心态、心胸,她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有熟练指挥战争的经验。从她分析、计划、决策、实施平叛(李迁仕)的过程,以及战后的会盟看,那简直是古代军政史的一个范例!这绝不是一个待字闺中少女的学识、心理素质、综合人格和社会经历所能做得到的。冯融挑选她做儿媳,除了政治联姻外,更看中的恐怕是她的才能和成熟,而非年轻和美貌。
因此冼夫人的出生时间应在公元528年左右,正负不超过两年。
至于公元550年,冼夫人结婚与平叛恰好是同一年,根据史书记载的前后互文,我们可以推算出来。南朝陈武帝永定2年12月即公元558年12月,“冯宝卒,其子(冯)仆,(出)生九年,(冼氏)遣仆帅众入朝,(陈武帝下)诏以仆为阳春太守”。按粤人记虚岁的习惯,冯仆是8年前也就是公元550年12月出生的,再上推10个月(怀孕期),冼夫人和冯宝的大婚在公元550年年初1-2月(也就是春节期间)就不足为奇了。
那么,冼夫人又是卒于何年呢?
冼夫人最后一次见诸《资治通鉴》的重大举措,是隋朝仁寿年间(公元601-604年)“遣长史张融上封事”,参劾“番州总管赵讷贪虐,(令)诸俚、獠多亡叛”。她在给朝廷的信中“论安抚之宜,并言讷罪,不可以招怀远方”。隋文帝根据她的举报调查处置了赵讷,并“委夫人招慰亡叛。夫人亲载诏书,自称使者,历十余州,宣述上意,谕诸俚、獠,所至皆降。嘉之,赐夫人临振县为汤沐邑,赠冯仆崖州总管、平原郡公”.
我们可以认为,冼夫人在这一事件之后就退休“顾问”了,在临振县(远在海南岛,她的爱子冯仆,被“赠”在那里“总管”着崖州)这个“汤沐邑”养老了。粤西、岭南、海南大局由她的子孙们(尤其是冯盎)主持着。但是根据封建宗法制的规定,最高统治者未到死的那一天,都不会退休的。也就是说,冼夫人在隐居阶段,仍然在控制着局面。发生在唐高祖武德三年(公元620年)的一件事,似乎在支持着这一说法。
这一年,广州、新(兴)州的“贼帅”高发登、沈宝辙趁大唐逐鹿中原,无暇南顾之机,“杀隋官,据州,附林仕弘”。广州被寇,岭南震动。(隋)“汉阳太守冯盎击破之。既而宝辙之子智臣复聚兵于新(兴)州,冯盎引兵击之。贼始合,盎免胄大呼曰:‘尔(等)识我乎!’贼多弃杖肉袒而拜,遂溃,擒宝辙、智臣等。岭外遂定。”
这是何等壮烈、又何等戏剧化的战斗!看看那张脸就放下武器?逻辑在那里?想想看,冼夫人十几年前刚不顾高龄,亲莅十余州为这些“贼”,这些“俚、獠”们讨回“公道”,现在你要和她最心爱得幼孙厮杀?这些淳朴的“贼”、“俚、獠”能做得出吗?况且,这个冯盎还不是别人,是高州刺史,是汉阳太守,是隋封可以世袭的广州总管、崖州总管的嫡子嫡孙。是冼夫人三定广州的嫡系精锐!所以,司马光、胡三省在《资治通鉴》记载此事时,也忍不住写下这样的按语:“冯盎自其祖母冼夫人以来,威令行于岭南,故然。”
最根本的逻辑是,冼夫人还健在。她看着朝代兴替历史的重演,内心已没有了当初隋代陈朝时的伤心,她担忧的是岭南的安定和发展,属下子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家族统治的长治久安!这个高发登竟然要用我毕生拱卫的广州去投靠林仕弘,不给予打击,其他州县蜂从其后,岭南将糜烂;林仕弘割据江西九江以南,号楚国。岭南如加入,则成一方气候;但那样势必割断岭南和中原的关系;而林仕弘并没有治国安邦之才,光看他和萧铣互相为了争地盘,不顾百姓的生死连年开战就可得而知。冯盎可以为了安民依附于他(此事详见冼夫人家族世系表) ,但我的子民不能无谓牺牲在和大唐的对峙中。不行,有大唐才有广州,有广州才有岭南,有岭南才有高凉,有高凉才有家!叫冯盎来,如此如此…
计将何出?无人知晓。但冼夫人一定对冯盎嘱咐过,不收回广州,不要回来见我!举行再定广州战役,保境安民,一定有冼夫人的指示!冯盎在本次战役中,对“据州”的高登发是干脆利落地“击破之”;对重新啸聚到新兴的“贼”们是“免胄”,不战而屈“贼”之兵,打的是“情感”仗。这也合乎冼夫人的一贯做法。
假如这个逻辑是成立的话,我们大致可以得出以下的结论:
冼夫人约生于公元528年,约卒于622年,享年约94岁;(推论)
冼夫人的活动期由公元550年(大婚)至620年冯盎击破高发登共70年;(推论)
冼夫人执政期由公元550年至604年共54年。(执政期均以史书记载为据)
冼夫人之后,冯盎这一支后人仍在青史上活跃着:
冼-冯家族影响由公元550年起算,延至唐则天后光宅元年(公元684年)共134
年。(史书上记载当时的“高州酋长”是冯子犹,冯盎的孙子。)
如果把高力士算上的话,至唐玄宗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安禄山反,共205年。
五、 达神明以精诚 惠恩泽于邦国--冼夫人对岭南文明发展和中华文明远播的贡献
1、把发达的中原文明、珠江三角洲文明引入“蛮夷”之地的粤西。
早在冼氏先人随任嚣、赵佗进入岭南建南海郡之时,中原文明已随着秦末的政制移民、战乱移民、商旅移民到达了岭南。(更早的还有楚、越文化的影响、浸淫。)赵佗在“诸吕之乱”平定后臣服刘汉,继续争取到中原的金铁田器、马牛羊畜、农耕技术、科学文化输入岭南。(如《太平寰宇记》就记载着赵佗在今阳春境内的铜山铸铜,加强了岭南开发的事迹)冼氏先人散落粤西,与当地人融合后能够“世为蛮酋”,不能不说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当时较先进的技术与文明的原因。嗣后,由于种种原因,原本与中原同步发展的岭南远远滞后了。
冼夫人与冯宝的结合,不仅仅是两个青年人的结合,而且是两股地区统治力量的结合,更是两种文明的结合:冼夫人代表的是,1000多年前进入岭南,已和岭南土著融合了、带有秦汉中原烙印的土著文明;
冯宝代表的是1000多年以后,在岭南闭关自守时,已发展到在当时世界上已处于领先地位的、代表当时先进生产力的中原文明。(其代表是农业上贾思勰的《齐民要术》,水利上的“翻车”,冶铸业上的“灌钢法”,纸的普遍使用,建筑上李春赵州桥、宇文恺的隋都,天文上虞喜已发现“岁差”,祖冲之的运用“岁差”制定《大明历》及发现圆周率,郦道源的《水经注》,以及在纺织、陶瓷、制茶、医药等领域远远领先于世界的成就。)
在引进、吸纳中原、珠三角文明时,史载冼夫人做了两件对粤西有深远意义的事情。
一是彻底地接受冯氏家族所带来的,代表当时先进生产关系的制度文明和精神文明。为生产力的发展提供良好的外部环境。岭南僻处一隅,种族众多,各部落往往小的以乡为据,大的以垌为据,互相侵伐,几无宁日。《汉书.高帝纪》记:“粤人之俗,好相攻击。”《宋书.蛮夷传》说“广州诸山并俚、獠,种类繁炽,前后屡为侵暴,历世患苦之。”〈南齐书.蛮〉也记载“蛮,种类繁多,语言不一,布衣徒跣,或椎髻,或剪发,兵器以金银为饰,虎皮衣盾,便弩射,皆暴悍好寇贼焉。”在这种纷乱、相互猎斗局面下,要发展,要生产首先必须有秩序,安居才能乐业。要让让老百姓有安全感,有家的概念,家的感觉。
“冼氏约束本宗,使从民礼。”礼是什么?礼就是规矩,就是制度;礼,还有道德的内涵。冼夫人以酋长、家族领袖的身份,约束有“十余万家”的部落,首先获得了良性群体的多数拥护。然后执行纪律、法规毫不徇私。“每与宝决词讼,首领有犯,虽亲戚无所纵舍。”从而建设起在粤西她管辖地区的“民礼”,亦即制度文明。
制度的巩固要靠道德、靠操守、靠教化和榜样。史载:冼夫人两次出巡,“历二十余州”、“十余州”,亲自宣扬皇化,影响遍及邻近州郡;大义凛然处置面对大敌逗留不前的嫡孙冯喧;在晚年仍把梁、陈、隋三朝的朝庭赏赐“各藏一库,每岁时大会,陈之于庭,以示子孙,曰:‘我事三代主,惟用一忠顺之心’”。她终生没有停止过我们今天称之为“精神文明建设”的工作。
第二件对中原文明进入粤西有决定意义的大事是,通过外交努力,获得连接岭南中心城市广州的战略通道。
我们无须拔高冼夫人有多么天才的智慧,但她击破李迁仕,前往江西赣石(属今江西南康 市)与陈霸先会盟的时候一定到过广州,因为当时粤西、甚至岭南就只有一条由广州经南雄,走梅关,入江西通往中原的官道。她清楚广州的地位对岭南、对粤西意味着什么。换句话说,粤西只有通过广州,才能获得中原的文明滋润。因此,她毕生对这个岭南的首府给予着极大的关注。
陈霸先称帝后的第2年,即公元559年,冼夫人的丈夫冯宝去世了。一时“海隅忧乱”。冼夫人一边承继丈夫遗业,“怀集部落”,令“数州晏然”;一边让自己不满九岁的儿子冯仆率领“诸酋长入朝”,继续巩固与中央政权的联系。为家族的长期统治拓展外交生存空间。陈武帝亦非昏庸之辈,他在巩固新政权,对峙北朝,弹压梁朝势力反抗的大局下,极需安定的岭南后方,于是顺水推舟下诏让冯仆这个不到九岁的孩子做了阳春郡太守。陈霸先知道,这个孩子的背后有一个巾帼英雄支撑着,有一个“部落十余万家”,并已接受了中原文明的土著联盟支撑着。
至此,冼-冯家族的统治区域,由今天的湛江、茂明地区扩展到今天的阳江地区。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冼-冯家族由此获得(或曰控制)了通往岭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广州的两条通道。一条是东线,即经阳江、五邑、顺德、南海(约相当今日的325国道)到达广州,这一路人口密集、商旅发达、文明开化程度高,鹤山过后,一马平川。尤其五邑地区(新会郡),是冯氏家族100多年前南徙的登陆点,必有血亲相帮,对珠江三角洲先进文明的进入极具方便;
另一条是西线,即沿云雾山东麓出春湾,穿越河头、勒竹、新兴,(约相当于今天的113省道)再翻过今天高明西部起伏的丘陵,于更楼附近进入南海郡的平原,然后直抵广州。这是一条险路、近路,便于出奇兵,在军事上大有价值。至今,阳春鱼王石附近的茶河,仍保留着“较场地”的地名,那是冼夫人在阳春囤有重兵的历史见证。这两条路的开通,才使冼夫人的高凉郡真正成为了拱卫广州的一支战略力量。
更为有意义的是另一方面,中原避乱南徙的人群携带着中原文明源源不断地经由这两条通道进入粤西,他们带来了先进的生产工具、先进的技术、先进的文化观念,他们改变着粤西的生活方式,他们和粤西人民的融合使粤西较快地脱离蛮荒状态,使中华文明向南中国海大大地跨进了一步。反过来,岭南各族人民的优秀特性,也为中原移民所接受,由此而产生了有着中原华夏文明底蕴,既具有开拓、外向性格又有吸纳、学习天分的粤西文明。粤西文明是岭南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
维持与中原文明的通道,是冼夫人非常重视的一件事情。隋仁寿元年(601年)
潮、成五州发生了反中央王朝的骚乱,史书记载是冯盎“驰诣京师,请讨之”。我们
从史书记载知道,此时冼夫人仍健在,她深远的战略眼光再次发挥了决策的作用:
潮州和封州本不是高凉郡的管辖范围,但如东西两翼受到钳制,则高凉郡与中央的
联系就受挟于人。因此,冼夫人派冯盎主动前往京师请兵平乱。隋文帝派肱股大臣
杨素和冯盎会谈后,也不得不感叹岭南的领袖有着与平人不一般的眼光。(杨素的原
话是:“不意蛮夷中有如是人“)隋朝加封冯盎为汉阳太守。使冼-冯家族具有了能
辖制岭南其他地方实力派的权力。
最能说明冼夫人对“通道”重视的一件事情是,公元601-604年间,番州(今韶关)总管赵讷“贪虐”,引起各族人民的抵制,“诸俚、燎多亡叛”。这事惊动了晚年的冼夫人。冼夫人知道,贪官激变,官逼民反的事一旦发生,岭南将不可收拾,何况,这个赵讷所占据的位置----韶关,扼岭南要道咽喉,太重要了,如果这个贪官对过往的商旅收起买路钱来,岂不是阻滞了中原文明的进入?她写信给隋文帝,派长史张融前往京师,参劾赵讷,通过制度和合法程序的斗争,搬掉了这块绊脚石,保证了岭南干道的安全。
2、拱卫广州、安定广州,
冼夫人执政之后,穷一生精力去做的另一件事,就是关注广州,拱卫广州。据史书记载:冼-冯家族进行过四次较大的、以广州为目的地的战役。(由冼夫人直接指挥的就有三次。)而每一次战役都有不同性质的意义和对手:或平叛乱、或镇压起义、或开梅关,或绥靖关内。冼夫人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安定广州。一旦广州稳定,冼夫人就退回高凉,经营粤西。
第一次是在陈宣帝太建二年(公元570年)。广州守将欧阳纥前一年造反。第二年招阳春太守冯仆到了广州,要他同反。欧阳纥父亲欧阳危与冼夫人是“战友“。当初冼夫人为陈武帝绥靖岭南之际,欧阳危父子为陈朝征伐云南、越南、广西也立下了赫赫战功,所以他们父子才得以在广州两代为总管。并和冼夫人保持着睦邻关系。冯仆就是因为这样的世交关系,又受其管辖,才应邀到了广州。现在冼夫人面对的困难是,爱子被扣做了人质,敌人是故交的后代。但冼夫人的回答是:“我为忠贞,经今两世,不能惜汝负国。”她帅众酋长出兵抄小路迎接朝廷的平叛大军,使章昭达的平叛大军得以迅速渡过梅关天险,迂回包围,在始兴歼灭了欧阳纥的主力并活捉了欧阳纥,平定叛乱后才回广州救回儿子。
这次战役,冼夫人的“多筹略,知兵法”的军事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欧阳纥的计谋是,我把冯仆扣在广州,你来救儿子,广州城池坚固地域广大,你围得过来也不好攻打,必要时,我以冯仆为要挟,看你个心疼独子的妇人能有什么作为。冼夫人的对策是,你想我来打广州我偏不打,我要打就打你的要害。你的主力在始兴,无非是既想扼梅关,同时又阻挡我北上,你错析了形势,囤错了兵,为了防我,囤兵始兴而放弃南雄,南雄才是你扼守梅关的要害,你却留下了广大地域给我运动,你难道忘了,我的酋长们全是山地战的好手吗?至于仆儿嘛,我离广州越远他越安全。可以说,在谋算阶段,冼夫人已打胜了这一仗。冼夫人帅众酋长绕小路隔断南雄与始兴的联系,打开梅关,章昭达的平叛大军得以“倍道兼行,”围打始兴,欧阳纥败。
第二次,隋文帝开皇九年(公元589年),冼夫人“两代忠贞”的陈朝已被隋亡,后主陈叔宝也成了俘虏。按理,从对宗主政权忠诚的立场来看,扼关据守是顺理成章的事,豫章(今江西)太守徐磴已经这样做了,他据南康以守(江西大余以北,赣州以南,是梅关的北大门,四十多年前冼夫人和陈霸先会盟的“赣石”就属该地区),隋兵“不得进”。
而更具备扼关条件的的是冼夫人。
南海郡(南番顺、中山)、苍梧郡(梧州、藤县、封开)、端溪郡(肇庆地区)、新会郡(五邑、斗门)、揭阳郡(粤东惠阳以北及潮梅地区)、合浦郡(广西南部)、安远郡(韶关、始兴及江西南部)、郁林郡(广西玉林地区)、桂阳郡(桂林、柳州、贺州、郴州、乐昌、连州)东官郡(东莞、宝安、惠阳、海丰)等“岭南数郡,共奉高凉郡太夫人冼氏为主,号圣母,保境据守。”
以对宗主王朝的忠诚度来讲,冼夫人并不亚于徐磴,当她接到陈后主陈叔宝“谕以国亡,使之归隋”的信时,是“集首领数千人尽日痛哭”。那是一种多麽悲动天人的场景啊!毕竟,陈武帝、陈朝对高凉郡、对冼夫人有恩啊!然而,伤心过后,冼夫人想得更多的是岭南的前途:是可以支持徐磴抗隋,但岭南的兵源、物质可以拖多久?战事持久、惨烈,人民流血牺牲,根本违背岭南人民保境自守的愿望!没有保境自守这一条,岭南人民、各郡首领就不会支持高凉郡!更根本的是从梁朝开始的文明进程将中断,岭南历史将**多少年!
无须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漂亮话,也无须讲“顺应历史发展潮流”的大道理,冼夫人从家族最质朴的切身利益出发,再次发起了以广州为目的地的进军。这一次是要开梅关迎接隋朝统一的大军。隋朝大军在冼夫人派出的统帅,嫡长孙子冯魂的带引下绕过南康占据梅关,兵分两路:一路包抄南康“击斩徐磴”;一路兵不血刃到达广州。广州保存,岭南保存。 冼夫人在广州迎候隋军,协助隋将韦光“说谕岭南诸州皆定”。岭南避免了一场战祸。
第三次保卫广州是在隋文帝开皇十年(公元590年),也就是隋军进岭南的第二年。番禺夷王仲宣(大概是管内的少数族起义军领袖吧)反,“暴民”势大,围攻广州,连守城主将韦光也被流矢射死。隋朝令韦光的副手慕容三藏坚守城池,急派裴矩为主将,鹿愿为副将紧急救援广州。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裴矩和鹿愿被仲宣的“别将”周师举挡在了东衡州。隋文帝杨坚想起了高凉郡还有一支战略预备队,朝廷马上传檄高凉,冼夫人马上派孙子冯喧带兵救广州。
要说仲宣这个“暴民”领袖也够机警,除了派兵阻击裴矩,还先就派了陈佛智的打援部队防备高凉郡的援兵。第一次领兵的冯喧,原来就和陈佛智有交往,偏又是个讲江湖义气的汉子,居然“逗留”不前。兵急万分,稍迟,广州不保,岭南溃乱。冼夫人大怒之下,国法家法齐下:派亲兵抓冯喧下州狱,交朝廷处理;阵前易将,派出自己的心肝幼孙冯盎领兵先行,自己升堂挂帅,率高凉郡主力随后杀来。
冯盎自小承欢祖母膝下,他尽得冼夫人兵法真传,他心知肚明广州在祖母心中的地位,他心领神会祖母的长远意图,他选西线,走险路,出奇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南海郡平原,斩陈佛智,会鹿愿,与慕容三藏合兵反包围仲宣于广州城下。等裴矩和冼夫人的大军到达时,珠江之滨早已风平浪静。
然而冼夫人想得更多更远,蛮夷,蛮夷,仲宣是“夷王”,我不就是“蛮酋”吗?说到底,是岭南各族人民对隋朝有戒心。于是她“亲披甲,乘介马,张锦伞,引彀骑卫,”把“圣母”的“仪仗、摆架”展开,“从裴矩巡抚二十余州。”岭南的父老乡亲啊,你们不是奉我为圣母吗?我只要求你们不要战争,不要流血,不要骚乱,要安定,要休养生息、要繁衍进步,苍天会保佑我们的。(这个“从”太重要了,没有圣母冼夫人陪同,裴矩在巡抚过程中不知还会遇到多少挑战。)
这一次战役和战后巡抚,影响之大,遍及邻近州郡。原来“多应之”,支持“番禺夷王仲宣”的“岭南首领”们,看到了高凉郡的的强大军事实力,(当时裴矩身边只有三千兵马,)看到了冼夫人保卫广州安定岭南的强硬决心。据《隋书。谯国夫人传》记载苍梧首领陈坦、冈州首领冯岑翁、梁化首领邓马头、藤州首领李光略、罗州首领庞靖等“皆来参谒”。受裴矩节制,“承制署为”太守、刺史、县令等职。冼夫人再次为岭南获得四十多年的和平时光。更使隋王朝认识到高凉郡的战略地位和冼夫人的巨大作用,给予了冼-冯家族更大的荣誉和权力:
“拜冯盎高州刺史----管治今阳春、阳江、电白、茂名、吴川、高州、信宜;冼-冯家族新一代的领导人由此产生;
追赠冯宝广州总管----冼-冯家族可名正言顺地对广州事务发言;追封冯宝谯国公---可以世袭;
册冼氏为谯国夫人,开谯国夫人幕府,置长史以下官属,官给印章,听发部落六州兵马,若有机急,便宜行事。----承认冼夫人的岭南领袖地位,在行政上正式给予冼夫人更大的管治权;
连冯喧的逗留之罪也赦免了,还拜他为罗州刺史。----治所在今濂江市,管治今濂江、化州、湛江等地区,让他承继了曾祖父的衣钵。
我们回看上述三次冼夫人指挥的广州战役,基本是围绕着平定叛乱、安定局势、通畅道路、减少流血这几个方向定位的。这是冼夫人保境安民主张的实践,是以稳定广州来稳定岭南的战略的实施。我们同时可以看到,要统治岭南必先占据广州、稳定广州,历代如是。冼夫人三定广州,客观上对岭南的稳定产生了良性推动力。
冼-冯家族进行的第四次广州战役,是在唐高祖武德三年(公元620年)由冯盎指挥的(详见第三节)。在隋末群雄蜂起,滥杀隋守,中央政权崩溃的背景下,冼-冯家族的活动更多的带有了自保的色彩。冼-冯家族的主要成员本身都是“隋守”啊!比如冯盎以岭南地短暂依附林仕弘(4年后冯盎在桂林进见李靖,举岭南全地归顺大唐)。冯喧在罗州与外族(钦州宁长真;南越州庞孝恭)的反隋、反唐联盟也曾依附萧铣。但是,冼-冯家族的新一代家长冯盎,仍然能坚持冼夫人保境安民的宗旨。坚持以稳定广州带动稳定岭南的方针,是难能可贵的。换句话说,高登发、沈宝辙在当时的环境下依附林仕弘,并没有“死罪”;但他们“据州”为投靠资本,“据”的还是岭南的根本广州和阳春的紧邻新(兴)州,所以,冯盎在自己家族可以控制的情况下,剿灭他们是必然的。同时我们还应看到,冯盎的这一次广州之役,稳定了岭南局面,使邻近的割据势力(林仕弘据有江西、湖南、浙江、福建;萧铣据云、贵、川、桂北、桂西北,他们的割据地域和人口远大于岭南)不敢随意侵凌岭南;稳定了岭南秩序,(没有“蜂起”滥杀守官)使人民生活、生产如常。得到了岭南大多数民族和人民及基层官吏的拥护。冯盎保持了他统治地区的完整,岭南得以完整归顺唐朝,对唐朝初期的秩序、经济恢复是有重大贡献的。
可以说,冼-冯家族的四次广州战役,规模小、时间短、以“抚”为主,目的是以广州的稳定带动岭南的稳定,使岭南在北方战祸连年的背景下,依然相对平安。对岭南的安定、和平起了保障的作用。同时,团结了岭南各族人民,并给北方逃避战祸的移民提供了再发展的温床,客观上顺应了广大人民要求安定发展的最根本利益,因而是进步的、推动岭南发展的正义战争。
3、促进了南方的民族大融合,为南移的中原文明提供了发展、再生的沃土
东晋南渡后,中国进入南北朝对峙局面。北方由几个少数民族政权更替统治着。(前秦又后秦;北魏分东西;北齐北周继;还有北燕、北汉和高丽。)他们互相攻杀,对黄河流域的文明的践踏是空前的。而南方在东晋灭亡后,豪强地主势力“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台”,宋、齐、梁、陈迭相交替,频繁战乱对长江流域文明的破坏也是极大的。隋文帝杨坚统一了南北之后,打击了豪强贵族,开科取仕,减低赋税,开放私田。人民得以休养生息,中华文明才又见一线生机。可惜隋炀帝对外穷兵黩武,对内暴敛横征,视人民生命财产如草芥,终于引发了隋末农民大起义。中华文明又重蹈劫难。
对比北方,自冼夫人登上历史舞台以来,岭南可说是长期的稳定,广东,尤其粤西基本没有直接受到大规模战争的洗劫。由梁简文帝大宝元年(公元550年)击破李迁仕至隋文帝开皇九年(公元589年)隋军入梅关,是40年;由隋朝建立对岭南的统治(公元590年)至唐代贞观七年(公元633年)冯盎成为唐朝倚重的岭南重臣,又是43年。冼-冯家族的统治,为岭南带来了83年的和平建设、发展年代。从老百姓的“民生”角度来看,那是整整四代人的繁衍、休养、生息。这个和平安定的环境不仅对岭南人民有利,而且收容了北方的战乱移民;不仅收容了北方移民,而且包容、吸纳了随之而来的中原文明,使中原先进、发达的文明得以在岭南、粤西延续、发展、再生,大大加快了岭南、粤西摆脱蛮荒状态的脚步。
然而,冼夫人的贡献并不仅仅限于和平、安定了一方净土,她和家族更是身体力行,为岭南的民族融合、文明融合作出了巨大的努力。
北方长期战乱迫使逃避战争的中原人民不停地向南迁徙,于是,黄河流域文明,长江流域文明随着逃难的人群拥进了珠江流域,与南方原有的文明发生了激烈的碰撞。这种碰撞是以惨烈的土著族群与外来族群的战争进行的。自秦汉以来,岭南的俚、獠、瑶、畲、壮(僮)黎、苗、蛮、(摆)夷等土著民族,以族群人口的优势,不间断地围攻各朝各代由中原派往岭南各地的官员和中原移民,汉族当时在岭南是“少数民族”。
从史书和地方志记载的资料看,逮至南北朝,粤西甚至岭南的汉族官员及其移民所保持的地盘,始终是狭长的河岸地带。桂阳郡(桂林)依桂江、漓江;安远郡(始兴)依浈水,番州(韶关)依浈水、北江;龙川依东江;苍梧、成州(封开)、端溪(肇庆)、高要、南海、广州、依西江;春州、高凉西营(阳江、阳春、阳西)依漠阳江;高州、石龙(化州)、窦州(信宜)依鉴江及其支流小东江小西江;郁林郡、白州(广西博白)依南流江;容州(广西容县)依北流江;罗定依罗定江;新兴依新兴江…冯融的罗州治所罗州古城(今濂江境内),当初如果不是南朝宋时的扬武将军、安远将军檀道济在陵江、罗江的交会处(今九洲江的支流)筑石头城,恐怕连办公的地方都没有呢。
在岭南,掌权的除了朝廷委派的“刺史”、“太守”外,还有一斑“首领”。首领们管治的地域,控制的人口远远大于朝廷命官。据《宋书.州郡志》所载,“高凉太守…领县七。户一千四百二十九,口八千一百二十三。”而其时“世为蛮酋” 的冼夫人家族已是“部落十余万家”了。
中原移民(汉人)在兵力强大时略向外伸展,稍后又会在土著人的挤压下缩回去,有些地方甚至要放弃。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冼夫人的夫家冯氏家族,三代世为罗州刺史,“虽累为方伯,非其土人,号令不行“。而隋朝统一大军进入广州后的第二年,“番禺夷王仲宣”,就能调集十几万人围攻广州。
毋容置疑,南方有着自己优秀的原文化,繁衍生息着十几个古老的民族,由秦汉以来又吸纳了中原文化形成了当时自成一格的岭南文明;同样,必须承认,到南北朝时,中原文明已大大地先进于岭南文明。如果文明的碰撞是以无休止的战争进行下去的话,岭南文明势必齑粉,而中原文明又迟迟不能“着床”,岭南的发展史、文明史就要重写了。
不是上天的善意安排,也不是岭南文明在与中原文明的融合过程中特别有运气,冼夫人以及冼-冯家族,能在这样的背景下登上历史舞台并发挥重大的历史作用,有着历史的必然。冼氏这个“蛮酋”世家,本就是秦时的中原移民,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文明融合的洗礼,从而成为了岭南各族中的一员。他们在自身发展的过程中体验到,战乱带来的只能是衰落,和平才有未来。冼氏先民能和岭南先民经过二十几代的融合并发展成“部落十余万家”,有着五、六十万人口的俚族部落联盟,是不同民族互相包容,互相学习,互相尊重,互相通婚的结果。在这种融合中,较发达的文明,掌握较先进文明的族群,负有主动的,教化的主导作用;较落后的的族群也要积极接受新的观念、思想。至于冯氏家族那就更不用说了,由“号令不行”到“始得行政”的过程,恰恰证明了“融合”的力量远远大于“征服”的力量!
正因为这样,冼夫人和冼-冯家族在统一岭南,保境安民的绥靖行动中,一直非常注重“抚”、“和”的策略。对分裂、叛乱的首领,无情打击;对广大的各族人民,采取的是融合、教化为主的政策。作为俚族出身的首领,冼夫人在确立“民法”之后,“使从”!对所有岭南的兄弟民族一视同仁,即便是俚族人本身,也要遵守法度。她自己身体力行,北至南康,西抵苍梧,东、南及大海,巡抚、宣慰岭南多次;执法公正不徇私。也就是说,冼夫人在行政时,已超越了狭隘的民族-家族利益,是站在整个岭南的立场去行事的。冯喧身上发生的三件事最能说明这一点。冯喧(俚族)与陈佛智(追随夷族的僚族)“素善”,这证明岭南各民族之间的关系是良好的;而“逗留”却违反了岭南各族人民的“大义”,冼夫人把他“下州狱”,是执法不徇私;朝廷赦免冯喧并拜为罗州刺史,在罗州刺史任上,他“讨(桂州俚)贼帅李大檀,并平之。承制署首领为州县官而还”。李大檀也是俚族,冯喧并没有因为他是同族就放他一马。他也象祖母那样,站在岭南各族人民的立场上绥靖着岭南的治安。
因此,在岭南多个兄弟民族当中,冼夫人不仅与其他民族有着良好的关系而和平共处,还得到他们的拥护,成为带领他们走向新文明的领袖。了解了这个背景,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冼夫人在平乱、迎接统一的行动中总是有“众酋长”追随;为什么隋、唐两朝中央政权在岭南的重大军事行动时总把高凉郡作为重要的力量参数;为什么冯盎在隋末、唐初的几次战斗中能以很少的流血就平定了叛乱。那是有着民族团结、民族大义作基础的。
民族团结,社会安定,人民文明教化程度提高,必然推动生产力的发展。这一时期,工业上的铁器、铸铁技术;农业上的深耕浅种、牛耕(畜力)、一年两熟;淡水养殖-取西江鱼苗养殖;建筑上的烧制砖瓦、城堡的规划、设计;以及陶瓷、河运,近海渔业,晒盐,造纸等长江流域的先进技术大规模进入了粤西,推动了粤西的经济发展。初唐时,统一规定了粤西俚人地区征税,收汉人户一半的的稻米。(《资治通鉴》唐纪二十:“则天后垂拱三年七月[公元687年]岭南俚户旧输半课”。)反映了粤西的稻谷生产发展水平和政府鼓励增产管理的深入。1963年在濂江发现的罗州古城遗址,在城门附近专设有固定的交易市场,这证明了在冼夫人统治的时期,粤西的商业也发展起来了。
我们还可以从另一方面,从冼夫人的军旅行动来考究粤西当时的生产力及文明发展水平。《资治通鉴》记载,在冼夫人执政的50多年里面,纵横岭南的进军、巡慰就不下5次,这是需要物质支持的。同时还需要有严密的组织。没有足够的粮草、军械,没有完备、严密的斥候、后勤机构,大规模的运动作战是不可想象的。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有文明的力量支撑。史载,唐玄宗时平安禄山,就调动了5000名岭南的排梭手对付安禄山的骑兵,这证明起码在隋唐时代,岭南的某些兵器及组合使用技术是处于领先地位的。
除了无条件地接受先进的文明制度、思想外,冼夫人一定也很重视教育、教化的作用。我们现在还找不到足够的论据去证明这一点,但我们从她的曾孙冯智戴在唐高祖李渊面前从容作诗的佳话中,起码可以看到,中原的文化交流方式,已为粤西所接受。
4、为隋、唐收复并扩大中华南方的版图起了跳板的作用,为中华文明的远播作出了杰出贡献。
在以往关于冼夫人的论评资料里,甚少谈及冼夫人在这一方面的贡献。这里有两个原因,一是囿于政治、外交的需要,避忌“扩张”的嫌疑;二是在论评冼夫人时,没有跳出当时当地的局限,没有把冼夫人放在历史、文明的进程中去考察。
我们分述如下。
首先,我们从隋朝对冯魂的封赏“仪同三司”说起。冯魂是冼夫人子孙辈获隋朝封赏最高的一员,比他的父亲更高。(见上述冯魂条)。为什么隋文帝能给出这么高的封赏?这当然是因为冯魂应接隋朝统一大军进梅关,兵不血刃占据了广州。
更令隋文帝兴奋的是,岭南归入隋朝版图,随之而来是影响钦州首领宁猛力(也是俚族,据广西南部、越南北部)归顺隋朝。 继而交趾、日南、九真、林邑(整个中南半岛即印支半岛)回归隋朝版图。这意味着隋中央政权恢复了对南中国海的控制。隋文帝仁寿二年(公元602年),隋朝大军依托岭南,进军交趾、九真,剿灭了割据达58年之久的李氏万春国领主皇朝,把封建文明推进到中南半岛。一举收回了对整个中南半岛的管治权。
由于岭南、海南岛的绥靖、稳定以及中南半岛的回归中央政权,随之而来的是赤土国、真蜡国、婆利国、丹丹国、盘盘国等东南亚国家派使来朝来贡;隋朝也派商船队出使外交。依靠海岸线的屏护,海上贸易之路呼之欲出。可惜的是隋炀帝穷奢极费,耗尽国力以满足一己私欲和虚荣,使这条商路的开通延后近一百年。(上述资料源自《隋书》)
同样的封赏发生在冯盎身上,因为冯盎是以岭南、海南整部分归属大唐,使大唐很快就能利用广州、岭南向海外发展。唐高祖“以盎为高州总管,封耿国公”。(国公,县侯,三品)。并封他的两个儿子,一个为春州刺史,一个为东合州刺史。从唐高祖、唐太宗到唐高宗、武则天、唐玄宗。冯盎、冯智戴、冯子犹一直是唐朝倚重的岭南“酋长”
历史就是历史,中国在秦始皇建郡县时,岭南分象郡、桂阳郡、南海郡而治,本来就包括中南(印度支那)半岛,赵佗称王南越,交趾、九真臣服南越王。汉武帝分置交趾郡,加强对中南半岛的控制。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平定“二征”起义,“与越人申明旧制以约束之”。三国时曹魏置交趾太守,吴孙氏政权对中南半岛实施统治。晋以右将军吴隐之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以上据《资治通鉴》)
自秦汉以来,汉族中央政府一直对中南半岛行使着有效的管治。直到公元939年,唐朝灭亡后的五代十国的南汉时期,中南半岛当地的封建地主阶级代表吴权,在白藤江大破20万南汉的驻军,才为越南的长期独立打开局面。(见《世界简史》,中山大学历史系1973年编写,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
在此一千多年间(公元前214年-公元939年),在中南半岛这块土地上发生的战争,充其量是一个国家内部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压迫民族与被压迫民族之间的斗争。根本不存在中国侵略哪一个国家的事实。也不存在中国扩张、威胁东南亚国家安全的事实。
廓清这一点,我们才能更清楚冼夫人的贡献,不仅仅在于保境安民这一点,我们才能理直气壮地承认,冼夫人和她的家族为祖国收复失地,为即将到来的中华文明的高峰期-隋唐的发展也付出了艰苦的努力,作出了巨大的贡献。隋文帝、唐太宗、武则天、唐玄宗等都是具有战略眼光的统治者,他们对这一点就看得非常明白。因此,隋初、唐初的朝廷,才会给予冼-冯家族很高的封赏。
中华文明史发展到隋唐,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走在世界文明的前面。现在,我们看一看,隋文帝、唐太宗、武则天、唐玄宗这些有作为的帝王在获得了万里海疆后作了些什么事情;这也使我们能跳开冼夫人活动阶段的时间局限,看清楚冼夫人为隋唐的盛世作出了什么铺垫,什么贡献。
仁寿末,高祖(隋文帝)遣大将军刘芳率步骑万余及犯罪者数千人击之(林邑)…大破之。 林邑王范梵志频战辄败,遂弃城而走。…遣使谢罪,于是朝贡不绝。(《隋书》南蛮列传)
至唐朝永辉年间(共50多年),林邑三代土王范梵志、范头黎、范镇龙年年来朝来供,唐高祖、太宗、高宗送大量礼物、送百工,大大加快了林邑的封建化、文明化进程。唐太宗临终下诏,“于(昭)陵所刊石图(范)头黎之形。列于玄关之前”。(《旧唐书》列传第一百四十七,南蛮)
隋炀帝大业八年 (公元608年)常骏、王君政出使赤土国(在马来半岛),带着5000段各类丝织物从南海郡出发。“昼夜两旬,至焦石山而过,,东南泊陵迦钵拔多州,西与林邑相对…又南行,至狮子石,自是岛屿连接。又行二、三日,西望见狼牙须国之山,于是南达鸡笼岛,至于赤土之界。”(《隋书》南蛮列传)
受到国王的欢迎。“赤土王利富多塞遣使以三十舶迎之”。“遣其子那耶迦随骏入贡”。(《资治通鉴》)
常骏、王君政还,浮海十余日,至林邑东南并山而行。循海北岸,达于交趾。
骏与那邪迦于弘龙谒,帝大悦,赐骏等物两百段,具授秉义尉,官赏各有差。(《隋
书》南蛮列传)
至唐,广州与扬州、泉州并列为全国最著名的商埠。广州对外贸易更盛。不仅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之一,而且是海外朝贡、通使的码头。
李肇《国史补》载:“南海舶,外国船也,每岁至广州。狮子国舶最大,至则本道奏报,郡邑为之喧闹。”
《唐大和尚东征传》也记载:“西江中有波斯、婆罗门、昆仑等舶,不计其数。”
唐代,中国有七条外交外贸通道,其中五条陆路,两条水路。广州所通的“海夷道”,就是从广州出发,经越南、马来半岛、苏门答腊等地至印度(身毒)、斯里兰卡再西至巴格达进入阿拉伯(大食)。“海夷道”是商业上最重要的道路,也是中西文化交流最重要的道路。
(以上转引自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修订本第三编第一册)
大抵当时广州出海的航道有两条:一条是走虎门,经沉香洲(香港)出外伶仃洋;另一条是经三水水道进入西江干流,由磨刀门出珠江口。《唐大和尚东征传》上所描绘的,应该就是这一路的情景。这一路由三水到磨刀门的西岸,正是冼夫人、冯盎、冯子犹五代人绥靖的地域。而不管从哪条路走,出海后往南洋都是近海航行,都需要大陆海岸线的依托屏护。这从近年在阳江、吴川发现的古代沉船,离海岸线均不足三公里的事实可以得到明证。(常骏、王君政的出访赤土国也是沿海岸线往返的)。由宋康郡—高凉西营管辖的海邻(陵)起,至海南岛崖州,千里海隅,是冼-冯家族在那里“怀集部落”。因此,整个粤西、海南岛的安定进步,对隋、唐南洋的海上交通有着重大意义。所以我们说,冼夫人对中华文明的远播,有着不容否定的贡献。
而稳定广州的的深远意义也更凸显了,试想,再来几个“番禺夷王仲宣”,动辄调动十几万人马围攻广州,广州还能成为世界性的大商埠吗?先是,李渊、李世民父子,大力加强冯盎的岭南领袖地位,让他继续绥靖岭南、海南;(冯盎在贞观七年至十年曾大举南征,弹压僚族人的起义并大力经营海南,粤西俚族于此时大量移民海南岛。现在海南的黎族和冼夫人的俚族定有很深的历史渊源)。继而唐高宗、武则天(永辉年间)在广州设岭南五府经略使,“经略军(野战部队)置镇兵五千四百人”。 “以广(广州)、桂(桂林)、容(容县)、邕(南宁)、安南(越南)皆隶统摄”。(《旧唐书》地理志)这一路其实是通往中南半岛的“驿道”(战略通道)。“安史之乱”后,唐玄宗、唐肃宗将经略使升格为岭南节度使,镇兵增加至一万五千四百人。这支野战部队和冼-冯家族的高凉郡部队、海南岛部队以及冈州(新会冯氏)刺史、钦州刺史(宁猛力、宁长真父子)的部队共同构成了唐代的“南海长城”,屏护着大唐通往阿拉伯的近海航道。
由于广州成为中外商贸、文化交流的中心、集散地,由广州辐射至岭南各地的先进文明,推动了整个岭南的文明进步。因为有这种内外文化的交融作用,岭南文明开始产生了“杂交优势”,原本落后于中原文明一千多年的岭南地区,不仅迎头赶上中原地区,而且在某些方面如商业、服务业、租赁业、珠宝加工业、瓷器等领域超越了邻近的两湖、江西、福建及中原一些省份。开放,学习、交流,是岭南人民能够在短短八十多年就把一千多年的差距补上的主要原因。而这一切的“硬件”就是安定、和平、有序的环境;“软件”就是岭南人民接受了进步的中原文明,改变了思想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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