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冯：一半是巴西，一半是中国

冯仲明

他生在巴西却念念不忘中国，他是巴西的革命斗士、传奇记者，他崇拜毛泽东信仰共产主义
“葵荫裔泽，日照宗源”。上个月28日，广东恩平市牛江镇梨园村的葵日冯公祠，迎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冯氏第31代传人、60岁的巴西华裔安东尼奥·冯携夫人首次回到故乡，带着已去世父亲未完成的遗愿，寻访两代人期盼的亲人、祖屋……
安东尼奥是第二代华裔，父亲是恩平人，母亲是巴西人，他生于巴西，长于巴西。小时候，父亲经常指着地图上的中国对他说：“这是我们的故乡，她像原子弹一样有无限的威力。”就是这句话，让安东尼奥记住，自己永远是中国人。年轻时，他跟父亲一样，信仰共产党、崇拜毛泽东，他和巴西现任总统卢拉一起，参与创建了巴西现在的执政党———劳工党。年迈的他竟然还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记者，他喜欢通过传媒将人民的意愿告诉政府。
【人物小档案】
安东尼奥·冯，祖籍恩平市牛江镇，现年60岁，混血儿的他是第二代华裔。受父亲的影响，他信仰共产主义，反对军政府的独裁统治，且投身革命武装斗争中。他是一名记者，曾通过舆论揭发军政府暗杀左翼人士的暴力行为，还因此获得了全国的新闻奖。他还跟巴西现任总统卢拉一起，组织工会运动，参与创建劳工党。
小时候，父亲便教他怎样用筷子吃饭，跟他讲中国的历史文化
饮水要思源，代父回乡圆梦
安东尼奥姓冯，跟中国著名飞机设计师、飞行家冯如是老乡，都是牛江镇人。村民说，从附近村子走出去的华侨不计其数，且都衣锦还乡。安东尼奥的故乡———梨园村，距恩平市区50多公里，是一个青山环抱、空气清新的小山村。
据亲人介绍，安东尼奥的父亲去巴西前，已经结婚并生下两个儿子，冯家不断壮大，如今子孙满堂，可惜安东尼奥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已不在人世。
“我的中国情结很浓。一直想回来看看，却苦于找不到亲人。”安东尼奥的父亲1955年背井离乡到巴西，从此就与中国隔绝千山万水，鸿雁断音。直到去年，安东尼奥的弟弟拿着父亲当年写信的信封地址，通过侨办，几番艰难才联系到家乡的亲人。那时，父亲早已在异国他乡去世，身为长子的安东尼奥，决定代替父亲回家看看，圆一圆家乡梦。
安东尼奥说，在他家里，一直保留着很多中国传统。从小时候起，父亲便教他们怎样用筷子吃饭，跟他们讲中国的历史、文化等。他现在还是家里做中餐的“大厨师”，也为亲朋好友制作中国的美食。走进村里时，安东尼奥看到路旁有许多的古井，望着清澈的井水，安东尼奥夫妇兴致勃勃地喝上一口井水。他说，中国有饮水思源的典故，在外国同样有“喝家乡水，落叶归根”的俗语。他深情地说了一句：“我希望还有机会再回来。”
图：在父亲住过的卧室，曾经是巴西共产党员的安东尼奥·冯夫妇兴奋地在毛主席画像前举手宣誓
面对毛主席像，夫妇俩举起拳头用葡萄牙语大喊：“胜利、胜利……”
自认中国人，信仰共产主义
安东尼奥是混血儿，却有一副东方人的脸孔，花白的头发呈卷曲状，后脑上扎着小辫子。安东尼奥平时都是使用葡萄牙语。“虽然不懂说中国话，但我一直很自豪自己是中国人。”安东尼奥告诉记者，移民巴西最早的是中国人，特别是广东人。在巴西，只要是讲中文的，当地人都会认为你是在讲广东话。
“中国出了个毛泽东！”父亲在世时常常跟安东尼奥五兄妹说起，这常令安东尼奥感到兴奋莫名。父亲到巴西后一直追求民族主义，信仰共产主义。安东尼奥长大后，也成为一名共产党员；安东尼奥的太太也是共产党员，虽然是意大利和巴西的混血儿，但也十分崇拜和敬仰中国的毛泽东。
令安东尼奥夫妇倍感惊讶的是，在父亲曾经住过的祖屋里，居然能遇到信仰已久的“毛泽东”。祖屋藏在村里的小巷中，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杂物，早已不住人。安东尼奥仔细看着屋里的每个角落，似乎在尽力寻觅父亲年轻时遗留下的每一个细节。突然，安东尼奥夫妇高兴地跳了起来———在父亲卧室的墙上，挂着一幅毛泽东像。只见他俩齐齐举起握紧拳头的手，面对毛主席像，用葡萄牙语大声喊道：“胜利，胜利……”夫妇俩像回到革命时代般热血沸腾。
后来，安东尼奥走访亲人家发现，几乎每户人家的墙上都挂着毛泽东画像，这让他倍感亲切和兴奋。于是，每到一家，他俩都要先向毛泽东行注目礼，再跟亲人拉家常，以毛泽东画像为背景合影留念。
如果医生做错，损失的可能是一条人命；而如果记者做错，可能会引发社会骚动
40年老记者，想一直做下去
安东尼奥先生今年60岁了，本该在家安享晚年，但他却兴奋地对记者说：“我和你们还是同行呢，你们做记者辛苦吗？”
安东尼奥说，他当记者已经40年，目前仍在圣保罗一家官方报纸做记者，他还想一直做下去。40年来，他先后涉足政治、经济、社会等领域，曾在社会调查类杂志《视察》、科普杂志《超级兴趣》等媒体任职，但最令他难忘的还是做政治类新闻的报道。
在巴西反对军政府独裁统治时，安东尼奥不顾自己生命安危，冲在第一线暗中调查采访，发表揭露军政府统治暗杀左翼人士暴力行为的报道，还因此获得了全国的新闻奖。此外，在医学、社会新闻等方面，安东尼奥先生也获得了多项新闻奖项。
安东尼奥的太太也是位记者，同样的职业，同样的爱好，让他们相濡以沫35年。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夫妇都有双重身份，一个是保护记者的，一个是监督记者的———安东尼奥先生还是圣保罗记者工会主席，专门维护记者的权益，为记者解决棘手的劳资问题；太太则是圣保罗记者道德委员会主席，专门制定记者职业操守，接受群众对记者的投诉，对记者进行教育和监督。
冯太太对记者说，对记者一定要严格，如果一个医生做错，那么损失的可能是一条人命，而如果一个记者做错，可能引发的是社会的骚动。
喜欢将人民的意愿告诉政府
劳工党“功臣”不做政客做记者
巴西现在的执政党是劳工党，而安东尼奥就是和现任巴西总统卢拉一起创建劳工党的领袖人物之一。但对于这段“威水史”，安东尼奥先生却表现得很平淡。
安东尼奥说，1964年至1984年，巴西处于军政府独裁统治时期。1966年，巴西开始出现反抗浪潮，人民以武装斗争对抗政府。身为共产党员的他，也很想投身革命，他跟弟弟两人同时参与反抗斗争，结果兄弟俩双双被送入监狱。安东尼奥先生利用自己记者的身份，在政治言论上进行反抗，结果被抓入监狱两个月便无罪释放了。
上世纪70年代，安东尼奥和巴西现任总统卢拉相遇了。当时，卢拉是拥有10万工人的ABC地区冶金工人工会的主席，安东尼奥是记者协会工会的领导人。他们经常聚在一起，策划罢工活动，又联合起来保护民众权益，反抗军政府的独裁统治。1980年2月，卢拉与安东尼奥这些工会领袖、学者和知识分子创建了劳工党，很快该党发展成为巴西最大的反对党。1983年，卢拉组建“劳工统一中心”，工会运动加快了军人独裁在1985年下台。2002年10月，卢拉第四次参加总统选举并获胜，也就是如今巴西的在任总统。
劳工党执政，作为“功臣”之一的安东尼奥为何不在政府中做个高官呢？安东尼奥说，我自己不是政客，记者才是我真正想做的职业，因为做记者有“好处”———可以将人民的意愿告诉政府。但必须明白的是：全世界的记者都是一样的，都没有决策的权利；世界上也没有什么著名的记者，著名的是新闻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