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直口快的冯唐真的易老吗？不，他快100岁时还受到举荐

冯资荣

心直口快的冯唐真的易老吗？不，他快100岁时还受到举荐

读王勃的《滕王阁序》，看到了“冯唐易老”这个成语，大凡有点历史知识的人都不会陌生，且被历朝历代无数文人引用，表达自己空有满腹经纶却无处施展才华，只能空叹年华老去的悲哀。

历史果真是这样的吗？

不知避讳的直肠子

冯唐，生卒不详，乃官宦世家子弟。祖父做过赵国的将军，父亲任过代国的丞相。西汉时随父迁居安陵（今陕西咸阳渭城区）。素以孝悌闻名的他，年及耄耋时，被任命为级别不高的郎中署长，负责守卫皇宫门户。

汉文帝刘恒乘车经过郎中署，见满头银丝的冯唐侍立路旁迎驾，便问道：“您怎么还在做郎官啊？老家在什么地方？”冯唐告诉他是代国人。

汉文帝一听冯唐竟是自己的老乡，就来了兴趣：“我在代国为王的时候，属下时常跟我说起赵国将军李齐的事迹，尤其是大战巨鹿的故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如今我每每吃饭之时，就会想起这件事。你知道这个人吗？”

冯唐答道：“李齐做将军还不如廉颇、李牧呢！”

汉文帝说：“你根据什么这样说？”

冯唐说：“臣祖父在赵国军中，和李牧交好；臣父任代国相时，与李齐过从甚密，所以我知道他们的为人。”

汉文帝听冯唐说到廉颜、李牧的为人，非常高兴，他拍着大腿说：“唉！我怎么就得不到廉颜、李牧这样的帅才？如果有他们两个在，我还怕什么匈奴呢！”

冯唐说：“恕臣直言，即便有廉颇、李牧，陛下也不会重用他们。”

这句话把汉文帝给呛着了，他脸色一沉，拂袖起驾回宫。

少倾，汉文帝又宣冯唐入宫，嗔怪他：“你有什么话就不能私下跟我说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让我面子往哪搁？”

冯唐忙跪下谢罪：“愚臣不懂得忌讳，请皇上恕罪！”

妙语荐良将

前元十四年（公元前166年），匈奴大举侵犯西汉朝那县，杀死北地都尉孙卬。汉文帝闻报焦虑不安。他想到了冯唐，就又一次召入宫中征询：“你怎么知道我不能任用廉颜、李牧呢？”

冯唐不卑不亢地回答说：“我听说古时侯派遣将军时，会举行隆重的出征仪式，君王会亲自跪下来，为将军的战车推着轮毂，并授权给将军，让他们在征战中自定赏罚。”

冯唐见汉文帝专心在听，继续说道：“国门以内的事君王决断，国门以外的事，由将军裁定。所有军队中因功封爵奖赏的事，都由将军帐中决定，归来再奏报朝廷。”

汉文帝颔首。冯唐又说：“我听说云中郡守魏尚出征，就把军市上的税金全部用来犒赏士兵，还拿出个人的俸禄。五天宰一次牛，宴请宾客、军吏和随从，同仇敌忾。因此匈奴不敢靠近云中郡的边关要塞。再说李牧吧，他在戍边时，赵王将边关的租税都拨给他，用来奖赏将士。所以李牧才能统帅三军，北驱单于，东败燕胡，灭亡澹林，西抑强秦，南拒韩魏。后来赵迁登基，听信郭开谗言，诛杀了李牧，赵国因此被秦所灭。”他反问汉文帝：“陛下是否也能如此对待云中郡守呢？”

汉文帝沉吟不语，冯唐告诉他，“有一次匈奴入侵，魏尚身先士卒，打败了匈奴一次又一次的进犯。他手下的士兵都是农家子弟，只知道拼力作战，杀敌捕俘，应得的奖赏却不能兑现。陛下的法令虽然严明，但奖赏太轻，惩罚过重。听说云中郡守魏尚只不过错报多斩首敌六人的数字，陛下就褫夺他的爵位，判处徒刑。魏尚的功劳远大于过失。愚臣认为陛下的法令条文过于苛细严明，赏赐太轻，而刑罚太重。如此看来，陛下即便得到廉颐、李牧，也是不能重用的。我又犯禁忌了，该斩该斩！”

汉文帝听完这番话很高兴，他扶起冯唐，恳切地说：“我确实错怪魏尚了，你赶快执汉节去赦免他，让他尽快重返云中郡。”

魏尚复任，部将见主帅归来，群情振奋。匈奴不敢轻易进犯，边塞很快又安定了。

汉文帝封冯唐为车骑都尉，执掌中尉和各郡国的车战之士。

冯唐在任兢兢业业，先后向刘恒进谏，要求废除“连坐”与“诽谤”罪。汉文帝从善如流，采纳他的建议，连发两道诏书，取消了“连坐”与“诽谤”罪名。

十年后，汉景帝即位，封冯唐为楚国相，辅佐楚王刘戊。

不久，因刘戊谋反被诛，冯唐被削相为民。

汉武帝即位后，遍访贤良，百姓皆举冯唐。冯唐已过鲐背之年，正奔期颐而去，不能为官了。于是汉武帝任命他的儿子冯遂做了郎官，“掌守门户，出充车骑”。

西晋文学家左思嫉世妒俗，为冯唐的命运打抱不平，他愤而赋诗《咏史》：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唐诗中咏冯唐的诗句不胜枚举，试录数句：

“冯唐犹在汉，乐毅不归燕。”（卢照邻《送幽州陈参军赴任寄呈乡曲父老》）

“未及冯公老，何惊孺子贫。”（陈子昂《酬李参军崇嗣旅馆见赠》）

“若道冯唐事，阜恩尚可收。”（张说《南中送北使二首》）

“扬子解嘲徒自遣，冯唐已老复何论。”（王维《重酬苑郎中》）

“通家唯沈氏，谒帝似冯唐。”（杜甫《承沈八丈东美除膳部员外阻雨未遂驰贺奉寄此诗》）

“谢朓每篇堪讽诵，冯唐已老听吹嘘。”（杜甫《寄岑嘉州》）

“垂白冯唐老，清秋宋玉悲。”（杜甫《垂白》）

“重文疏卜式，尚少弃冯唐。”（白居易《渭村退居寄礼部崔侍郎翰林钱舍人诗—百韵》）

“玉辇君频过，冯唐将未论。”（杜牧《奉送中丞姊夫俦自大理卿出镇江西叙事怀因成十二韵》）

其实，冯唐的际遇，充分说明了他并不是缺乏伯乐，而是没有讲究说话的艺术。他太耿直了，不会见风使舵。

是故，“冯唐易老”这句成语，应该重新赋予它新的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