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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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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4 12:00: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冯 煦:(公元1843~1927年),字梦华,号蒿庵,晚号蒿叟,江苏金坛人。著名近代文学家。
       冯煦既有理论著述,又从事词籍刊刻,并且往往将二者结合在一起进行。在清末民初的词学家中,是词学活动较全面、成就较大的一位。
       清光绪辛卯(公元1891年),冯煦刊刻《蒙香室丛书》成。这套部头不大的丛书,因为收入三部与词学有关的书(成肇辑《唐五代词选》、戈载辑《宋七家词选》以及他自己所辑《宋六十一家词选》)而成为词学史上一部重要的丛书。其中《唐五代词选》刺取唐五代五十家词作三百余首而成此书,是较早也较好的一部唐宋词选本。冯煦不仅刻入丛书,而且借作叙之机阐述自己的词学见解,其中值得表而出之的有两段:
       “词有唐五代,犹文之先秦诸子,诗之汉魏乐府也。近世学者祖尚南渡,天水而上罕或及之。殆文祢唐宋八家,而祧东西京;诗学黄涪翁而不知有苏李十九首,可谓善学乎?”
       “晚唐五季,如沸如羹,天宇崩析,彝教凌迟,深识之士,陆沉其间,惧忠言之讥,文俳语以自晦。黍离麦秀,周遗所伤;美人香草,楚累所托。其词则乱,其志则苦,义兼盍各,毋劳刻舟。抑思之,吾家正中翁,鼓吹南唐,上翼二主,下启欧晏,实正变之枢贯,短长之流别。”
       前段推崇唐五代词,涉及到一个现象,即纵观清朝词学批评的整个历史,从取法对象上讲似乎就是一个抑扬取舍南北宋词人的循环过程。概乎言之,明末清初云间派倾向于五代、北宋,清初阳羡派代则不以当世为词者极意《花间》为然,主张全面取材,多方吸纳,而又倾向苏、辛一派。同时兴起的浙派更认为词至南宋始极其工,大力推崇南宋。而所谓南宋者,又实偏于姜夔、张炎一派。到了常州派,以尊体为根本,以比兴寄托为手段,又将取法的重点再度转移到唐五代及北宋,尤其推崇温庭筠的深美闳约。前于冯煦近百年的焦循说:“词之有《花间》、《尊前》,犹诗之有汉魏六朝也。”表面看冯煦“词有唐五代,犹文之先秦诸子,诗之汉魏乐府也”与其相一致,但紧接着说的却是:“其北宋则初盛也,其南宋则中晚也。”以诗歌史上的高峰唐诗作比,却将《花间》、《尊前》划在初盛中晚之外,这就与冯煦专以唐五代词相尚大不相同了。至于仅晚生冯煦10年却未能进入二十世纪的陈廷焯,则虽也说唐词“如汉魏之诗,语句虽有工拙,气格固自不同”,可是又说:“五代则声色渐开,瑕瑜互见,去取不当,误人匪浅矣。”扬唐而抑五代,与冯煦又可谓同中有别了。
       后段提及冯延巳,这是冯煦尤为推重的一位词人。对于这位词人,虽然在前已有刘熙载“晏同叔得其俊,欧阳永叔得其深”之类的肯定,但远赶不上冯煦“上翼二主”数句以及“诣微造极,得未曾有”的极度揄扬。冯煦所以如此揄扬其家正中翁,与他崇尚晚唐五季词的原因是一脉贯通的,那就是认为晚唐五代以及冯延巳的词中均体现着张惠言所谓的“义有幽隐”和周济所谓的“感慨所寄”。他另作《阳春集序》云:“其旨隐,其词微,类劳人思妇、羁臣屏子、郁伊怆U之所为。翁何致而然耶?周师南侵,国势岌岌,……翁负其才略,不能有所匡救,危苦烦乱之中郁不自达者,一于词发之。其忧生念乱,意内而言外,迹之唐五季之交,韩致尧之于诗,翁之于词,其义一也。世以靡曼目之,诬已。”这篇序不仅证明了冯煦受常州派兴寄论词的影响,将之与前引“晚唐五季……其志则苦”一段相参照,也体现出冯煦发展和改造的一面。张惠言的寄托主要关乎性情襟抱和道德伦理,即不遇之感和忠爱之忱等“贤人君子幽约怨悱不能自言之情”。周济对此已有所突破,要求词作表现时代盛衰和个人境遇,并由此提出“诗有史,词亦有史,庶乎自树一帜矣”。冯煦在此基础上再进一步,肯定所谓微词隐旨端在“国势岌岌”而生的“黍离麦秀”之感和“劳人思妇”的“忧生念乱”之情。也许,用“劳人思妇”、“忧生念乱”来评冯词不甚切当,但重要的是冯煦强调词体能够也应该反映不理想的时代状况、政治环境和社会现实,这是对“诗庄词媚”、“诗尊词卑”等传统观念的极大冲击。冯煦自称冯延巳族孙,有趣的是前此八百年冯延巳的外孙陈世修也为《阳春集》作序,序中称“公以金陵盛时,内外无事,朋僚亲旧,或当燕集,多运藻思,为乐府新词,俾歌者倚丝竹而歌之,所以娱宾而遣兴也”。将这两位冯家亲戚的评论对照来看,简直不像在说同一个人。这也许正用得上常州派的“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的接受理论来解释了。
       冯煦在词学史上的更大功绩,要数清光绪十三年(公元1887年)甄采明毛晋崇祯皇帝初年所刻《宋六十名家词》而成的《宋六十一家词选》,以及在《词选》“例言”中发表的词学见解。陈匪石指出《词选》三方面的成就,一是选目务存诸家之本来面目,不以己意为取舍。而又择词尤雅,诽谑之作,则所无也;二是例言评骘各家长短高下周疏之实,盖不啻六十一家之提要与六人十一家之评论。三是词论与选词相结合,参互观之,即可了然于何者当学,及如何学步,而仍非有宗派之见存,可谓能见其大者矣。《词选》是近代词学史上的一部名选,而使冯煦成为十九、二十世纪之交著名词论家的,主要就是《词选》前的“例言”。
       例言凡四十四则,后人出成《蒿庵词话》一书。其中多为对所选词人的评论。比如关于辛弃疾词,自其同时人开始,便多称其“声闳意远”一面,也有人注意到其“纤绵密”的一面,但辛词的这两面在这些评论家看来是平行并存的,互不相干,而且还以第一面为主。直到常州派始慧眼烛照,认识到存在于辛词中的一种特有的艺术风格,即周济所称的“敛雄心,抗高调,变温婉,成悲凉”。这种风格到了冯煦得到了更加明确的认识和精确的表述:
       “稼轩负高世之才,不可羁勒,能于唐宋诸大家外,别树一帜。自兹以降,词遂有门户主奴之见。而才气横轶者,群乐其豪纵而效之。乃至里俗浮嚣之子,亦靡不推波助澜,自托辛、刘,以屏蔽其陋。则非稼轩之咎,而不善学者之咎也……《摸鱼儿》、《西河》、《祝英台近》诸作,摧刚为柔,缠绵悱恻,尤与粗犷一派判若秦越。”
       从风格的角度来说,“声闳意远”和“纤绵密”是辛词表现于外的两种风格,一望可知;“摧刚为柔”是属于辛弃疾独有的一种创作特色,也是较前二种隐秘得多的艺术风格,非有深厚的艺术修养和敏锐的体察能力不能感受之。冯煦能够提出这一点,不免受周济的启发,但理论归纳性更为加强。自此之后,“摧刚为柔”成为对辛词这类独特的词作的一种最好的概括。如陈匪石《声执》卷上:“苏、辛集中,固有被称为摧刚为柔者。”
       说苏集中也有这种摧刚为柔的词作,也就是豪放与婉约、温厚与苍凉的神奇结合,这也是创自冯煦。前人在“豪放”一点上将“苏辛”连称,冯煦却在清宣统二年(公元1910年)为朱祖谋所刻《东坡乐府》作的序中说“世第以豪放目之,非知苏、辛者也”。若单看他说东坡“缠绵芳菲,树秦、柳之前旃;空灵动荡,导姜、张之大辂”,似乎也不过是如上引前人称辛弃疾一样,指坡词两种风格兼具而已。但他又指坡词“刚亦不吐,柔亦不茹”,联系到他不同意“第以豪放”目苏辛,再联系到他以“摧刚为柔”目辛词,就可揣知冯煦也是用这种观点来看东坡词风的了。这种观点在陈廷焯的《白雨斋词话》中也有流露。他评坡公《浣溪沙》“谁道人生”三句:“愈悲郁,愈豪放,愈忠厚。”《八声甘州》(有情风万里卷潮来)“算诗人相得”七句:“寄伊郁于豪宕,坡老所以为高。”与冯煦不同的是,陈廷焯不是理论的概括,而是在批评实践中的运用。他们两人本来就是朋友,又同属常州一派,相互影响自是可能的。
       应该指出的是,东坡词在北宋的评价是不高的,南宋开始有所变化,明清以来的评价总体上肯定与否定并行,而不论是肯定还是否定,均是引而不发,惜墨如金。而冯煦这篇篇幅颇长的《东坡乐府序》,详尽地提出东坡词作显者使隐直者使曲的手法、若有意若无意、若可知若不可知的寄托等“四难”,堪称两宋以来对东坡词既崇高且周赡的评价。尤其所论“涉乐必笑,言哀已叹”,确实是东坡词与诗文相通的创作特点,也是其文与人相通的表现所在。在文人词创作中达到这一点的,东坡是第一人。在此之前,人们尽以东坡为豪放词风的创立者。比较起来,这更是探本之论。
       冯煦在《蒿庵论词》中品评众家词作,卓见尚多。如论欧阳修:“疏隽开子赡,深婉开少游。”评柳永:“耆卿词,曲处能直,密处能疏,S处能平。”秦观:“他人之词,词才也;少游之词,词心也。得之于内,不可以传。”秦观和晏几道:“淮海、小山,真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刘过:“龙洲自是稼轩附庸,然得其豪放,未得其宛转。”姜夔:“读姜词者,必欲求下手处,则先自俗处能雅,滑处能涩始。”等等,对疏隽与深婉、淡与有味、浅与有致、豪放与宛转和俗与雅、滑与涩关系的理解深刻而精到,很为人称许。柳永词历来为人所轻,至清朝甚至罕有道及,冯煦的推重便格外引人注目,郑文焯曾称赞陈锐能够继承冯煦推重柳永。当然对其观点也不是没有异议的。王国维《人间词话》卷上针对“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人”一条说,“余谓此唯淮海足以当之。小山矜贵有余,但可方驾子野、方回,未足抗衡淮海也”,就是一例。
       冯煦在当时也是一位有影响的词人,有词集《蒿庵词》,存词近一百五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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