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峰在上饶集中营

冯登科

冯雪峰在上饶集中营

      60 年前，国民党顽固派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后，紧接着在江西省上饶设立了一个法西斯集中营。他们把包括叶挺军长在内的700多名被俘的新四军同志、在东南各省搜捕来的80多名中共党员、爱国志士、革命青年投入了监狱，进行了骇人听闻的残酷折磨和屠杀。不屈的无产阶级文化战士冯雪峰也被监禁在这里。
　  上饶集中营集古今中外酷刑之大成，成为当时中国最黑暗的地方之一。在监狱中共秘密组织的领导下，冯雪峰团结难友与狱中特务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

　 智斗特务身份未露
　  
　  皖南事变后，白色恐怖笼罩金华城乡，国民党军警、宪兵、特务到处横行。冯雪峰家乡邻村的一个青年在金华曾写了一封信给冯福春（冯雪峰在家乡的名字），信中说到“国际新闻社金华分社被查封”的话。这封信被金华宪兵连在邮局查到，就将那个青年捕去了，接着于1941年2月26日，将在家乡义乌县神坛村、以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为题材从事长篇小说创作的冯雪峰也捕去了。
　  冯雪峰被押解到上饶集中营茅家岭监狱。这是集中营中一个“狱中之狱”，特务们购置了名目繁多的刑具，尤其是两个铁刺木笼极为残酷。特务们几次对冯雪峰审问时，以站铁刺木笼来威胁。特务们问冯雪峰：“你叫什么名字？你同国际新闻社金华分社有什么关系？”冯雪峰坦然地回答：“我叫冯福春。我从来未听说过有这个 ‘国际新闻社金华分社’，我原是上海商务印书馆的编辑，是研究历史的，抗战后回到家乡。”
　 冯雪峰要求特务释放，特务说：“你在报上登一个启事，声明你同共产党及新四军没有关系，就能证明你真的同共产党及新四军没有关系了。”冯说：“我本来同共产党及新四军没有关系，登这样的启事，岂不可笑。”
　  冯雪峰在上饶集中营监狱中一直用的是冯福春这个名字，只有认识冯雪峰的难友知道这个冯福春就是曾任上海左翼作家联盟党团书记、中华苏维埃政府中央执行委员会候补委员、中共中央上海办事处副主任、中共中央东南局文委委员的冯雪峰。冯雪峰被捕那年38岁，看去年近半百，面容清瘦，目光深沉，背微驼，经常穿着一件咖啡色上衣，外表颇像一个中学的教书先生。
　   茅家岭监狱内与冯雪峰关押在一起的有：原在金华开展抗日救亡活动的中共党员、上海各界慰问第三战区将士流动剧团团长吴大琨，皖南事变后在金华被捕的中共党员、《浙江妇女》主编林秋若，中共党员、国际新闻社金华分社编辑计惜英、谷斯钦和中共党员、青运工作者项?，中共党员、《战时生活》旬刊主编王闻识等难友。他们以冯雪峰为核心，都以共产党员的身份保持着经常的联系，秘密商量对特务斗争的策略。

　 重病垂危难友相救
　
　   狡猾的特务采用降低伙食质量、天冷不给棉衣、天热不准洗澡、病了不给医治等手段折磨难友。狱中流行“回归热”，特务们竟有意不给医治，一连死了好几个同志。冯雪峰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中也染上了“回归热”，一连十几天发高烧不退，处于昏迷状态，生命垂危。阴险凶恶的监狱管理特务怕承担责任，急急忙忙用担架将冯雪峰送到周田村监狱（如图），同时，将平日对冯雪峰照顾得较多的王闻识、吴大琨、计惜英、林秋若、杨良瓒、叶苓等政治犯也押解到周田村监狱。
　   非常凑巧，禁闭室里还关着郭静唐，他是冯雪峰1922年在杭州浙江第一师范读书时的同班要好同学。郭静唐解囊相助，私人通过外面的关系买了十几盒六○六针剂，这是医治“回归热”的特效药，才挽回了冯雪峰的生命。
　  周田村监狱的全体难友被迫服苦役，冯雪峰大病未痊愈，身体衰弱，亦不能幸免，难友照顾他，设法减轻他的劳动。冯雪峰肋骨被压伤，不久伤处发炎化脓，病情趋于严重。特务们不管他死活，置若罔闻，最后还是由同监狱的另一名难友、外科医生毛鹏仙用剃头刀给冯雪峰动了手术。因没有消毒措施，伤口感染，不能愈合，经常流脓，冯雪峰以极大的毅力忍受了疾病的折磨。
　
　 坚持气节反对“感化”
　 　
　 上饶集中营区别于一般监狱的最大特点，正如它公开名称标出的，打着所谓军政训练机关的幌子。初期，国民党顽固派指使特务以怀柔政策为主，诱骗大家自首变节。
　  针对这些情况，狱中中共秘密组织和冯雪峰及时抓住了革命气节教育，相继提出了许多战斗口号：“坚持革命气节，反对屈膝投降”、“团结就是力量，斗争才有出路”等。
　  上饶集中营的特务是一伙摧残文化的恶棍，但为了检查“感化教育”的效果，心血来潮，提出要办墙报，意欲进行反革命宣传，毒化革命志士的思想。特务头子把办墙报的任务交给冯雪峰、王闻识、吴大琨、林秋若、郭静唐五人。墙报能不能办？冯雪峰与几个党员同志反复商讨，冯雪峰认为只要坚持不**、不反军（八路军、新四军）的原则，可以利用这个形式去揭露敌人，鼓舞士气，团结一致，共同对敌。
　   为了应付特务的检查，墙报上刊载的都是些内容隐晦，但含义深刻，看似远离现实，实则用以激励革命志士坚定斗志的文章、诗歌与图画。刊出第三期，形势急转直下，集中营中最大的特务嗅出了许多文章有问题，就下令立即停刊。
　   特务们在周田村监狱还成立了文化组，文化组由冯雪峰、王闻识、吴大琨、郭静唐、计惜英、杨良瓒、叶苓七个难友组成，难友们称文化组为狱中“七君子”。但特务的目的很阴险，他们认为冯雪峰等七位难友活动能量大，出的点子多，因而把这“七君子”从在囚人员的大集体中分出去，无形中与难友集体之间造成了隔阖。文化组成立不到一周，特务突然将“七君子”押解到离周田村1．5公里的石底监狱（如图）关了起来，切断了“七君子”与外界的联系。
　  夜间，冯雪峰他们听到隔壁有脚步走动声和轻微的谈话声，估计是新四军的领导干部关在隔壁。第二天早晨洗脸和放风时，果然看到了被关的是新四军政治部组织部长李子芳、新四军政治部秘书长黄诚和其他五位新四军干部。
　   因为规定严禁交谈、接触，大家见面时惟有含笑致意。冯雪峰对王闻识他们说，不准交谈就进行笔谈。因为监狱是农舍改造的，年代已久，墙根有几处白灰已经脱落，砖与砖之间出现空隙。冯雪峰派吴大琨放哨，大家用竹片拨松土，很快就挖通了一条五六厘米长的细缝，字条能顺利通过，而从外面看不出痕迹。
　  冯雪峰他们通过这个渠道，互相将新四军重新建立、陈毅代军长、刘少奇为政委、下设七个师，正转战于大江南北；中日战争、苏德战争形势以及上饶集中营里斗争情况相互转告。

　  高度乐观诚挚友爱
　
　  冯雪峰患着严重的肋膜炎，疮口化脓。他克制着疼痛，整天支靠在破桌边写呀，写呀，写出了歌颂方志敏烈士的《灵山之歌》、《搏斗》、《普洛美修士片断》、《火》、《荒野的曙光》和《黎明》等50余首诗。冯雪峰的日文很好，在监狱中教王闻识、吴大琨、郭静唐、叶苓、杨良瓒、计惜英等六人学日文。郭静唐通过关系，买来一本上海世界书局出版的《日语百日通》为教材，使“七君子”中的六位难友初步能读懂简单的日文。
　 “七君子”在石底监狱关了两个月之后，又被押解回周田村监狱关押。这里稍为自由一点，下午或晚饭后可以在宪兵的“陪同”监视下，在警戒线的范围内走走，到小河里去洗澡。冯雪峰利用这个机会与狱中党的秘密组织进行秘密联系，研究对特务、宪兵斗争的策略。
　   越狱**是监狱斗争的最高形式。在冯雪峰和秘密党支部的策划、组织掩护下，最主要的、影响较大的越狱有：1941年10月初的丁公量、汪海粟两位难友用皮带铜扣撬开脚镣锁子，在当地群众掩护下胜利越狱逃脱。同年12月初，难友赖少其、邵宇在剧团同志的掩护下，趁到铅山石塘演出之机化装逃脱。随剧团到石塘打球的难友陈安羽、陈文全、叶育青三同志也逃跑成功。特别在1942年3月初，在冯雪峰、王闻识、吴大琨、郭静唐的精心策划、周详安排和掩护下，“七君子” 中的计惜英、叶苓、杨良瓒三人越狱成功。这几次越狱成功，为后来规模巨大的1942年5月25日茅家岭**和同年6月17日赤石**打下了思想和组织基础，使大批难友打破樊笼，走向新的革命道路。
　   冯雪峰从被捕至1942年11月20日由各方营救，“保外就医”脱离虎山，走向自由，在狱中先后共633天。

（许金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