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画描摹大师冯忠莲:《清明上河图》背后的故事

冯训朋

冯忠莲  　　“长年：收到你的信正是3.8，我非常高兴。知道你还惦记妈妈。近来妈妈对你的照顾比较差，原因是工作太烦(繁)忙，因而身体不支，就容易急躁，所以对你的照顾也就差了。”这封写于1960年3月9日的信里的朴实话语，表露了一位慈祥母亲对儿子的浓浓亲情。
    　写这封信的人名叫冯忠莲，是北京荣宝斋和故宫博物院的古画描摹大师。虽然她已于2001年以83岁高龄辞世，她的名字却将永远和故宫博物院里的《清明上河图》联系在一起。
    　5月24日，80封来自海内外的民间家书手稿入藏国家博物馆，其中就有冯忠莲大师写给儿女们的3封信。看到自己珍藏了近半个世纪的信从3.51万封家书中被选出，成为国家博物馆的重要藏品，陈长年先生向记者、向家书征集委员会的工作人员，讲起了他的母亲冯忠莲——一位传奇画家的故事。
    　对照真迹毫发不异
    　陈长年捐给抢救民间家书项目组委会的信一共3封，分别写于1960年的3月9日、3月31日和5月19日。这一年，还在荣宝斋工作的冯忠莲接受了复制传世国宝《清明上河图》的工作任务，为了尽快完成这个任务，她天天早出晚归。每天，保卫人员把真迹《清明上河图》运到她在故宫的画室里，其他人员都不能靠近。紧张的工作使她疏于照顾四个孩子，她为此歉疚不已。
   　 陈长年说，冯忠莲为人做事十分严谨，一般不对人说自己的工作情况，甚至在家里，对儿女也很少提及，直到1960年3月9日给长子写的信中，她才第一次向陈长年透露了自己承担的任务和压力：“我现临摹的是宋代张择端画的《清明上河图》，过于工细，明年七一作为献礼。长一丈六尺五，这是世界闻名的作品，而且大家都期望我能复制出来。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时间过紧。因此每一分钟都不停的(地)在工作，实在感到疲倦，回家就很想躺下了。有时你们回家我也很不耐烦，原因就是太累了，胸口出不来气，总想大声喊几下才好，可能还是心脏病。”
    　仅用一年多时间完成这幅巨作的临摹工作，实在是一个不切实际的计划。对艺术精益求精的冯忠莲没能够“向建党40周年献礼”。后来又受到十年动乱的干扰，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摹本才问世，被故宫博物院列为一级文物。国家古代书画鉴定组成员刘九庵曾对这幅摹本评论道：与真迹对照，“毫发不异，可谓不下真迹一等。”据说目前人们能够看到的《清明上河图》，都是冯忠莲的摹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真迹是不拿出来示人的。
　　放弃创作转向临摹
    　作为一个绘画功底颇深的画家，冯忠莲用娟秀流利的钢笔小字写下的家书中，丝毫没有提及自己的绘画创作。但陈长年介绍，母亲曾被誉为辅仁大学的“女状元”；毕业后在天津举办画展，声名鹊起；她是中国美术家协会最早的会员之一，主攻山水、人物、佛像、仕女，作品多次参加全国美展，画作“山水”曾作为国家礼品赠送外国贵宾。就在她的国画创作大展才华的时候，她却为了国家的需要，放弃创作，先后到荣宝斋、故宫博物院默默无闻从事古画临摹复制工作。
    　1954年，冯忠莲借调辽宁省博物馆，在那里，她成功临摹了《宋赵佶摹唐张萱虢夫人游春图卷》。她还复制过宋代《洛神赋图卷》、清袁耀《万松叠翠图》、明仇英《白马如风疾图》等。1973年，她与陈松林合作，临摹了《长沙马王堆一号墓西汉帛画》。
    　十年动乱结束后，冯忠莲已年近花甲，患有高血压和眼底血管硬化症，臂力也差了。为了完成《清明上河图》，她克服重重困难，使摹本保持前后一致，丝毫看不出前后衔接的痕迹。
    　著名画家、老舍夫人胡潔青曾感慨地对冯忠莲说：“你的功底是一般人比不了的，本来可以搞创作，可你却心甘情愿搞临摹，无名英雄啊！”冯忠莲则平静地答道：“名利是身外物，什么工作总得有人干才行啊。”
    　独自挑起家庭重担
   　 陈长年回忆起母亲，流露出深深的眷恋之情。其实，冯忠莲并不是他们兄妹四个的亲生母亲。他们的父亲陈少梅是著名国画家金北楼的关门弟子，冯忠莲1941年从北京辅仁大学美术系毕业后，拜师陈少梅学画。后来两人结为伉俪。冯忠莲婚后没要孩子，而是把陈少梅和前妻所生的4个孩子，也就是陈长年兄妹4人视如己出。1954年，陈少梅英年早逝，35岁的冯忠莲毅然替他承担起照顾两位老人、养育4个孩子的责任，用大家闺秀、国画大师的手为儿女们洗衣做饭补衣袜，自己终身没有再婚。
    　尽管工作压力很大，冯忠莲仍不忘细致入微地关怀孩子们。她在给正在北京矿业学院读书的陈长年的信中写道：“发薪的那个星期日你最好回来，买鞋、取饭费，有补的衣服、袜子也拿回来吧！”“白糖给你留着哪！回来给你，妈妈不是限制你化(花)钱，该用的还是用，只是不要浪费！懂吗？”回想起这一切，年近古稀的陈长年不胜感慨。父亲去世时，4兄妹都还不能自立，母亲无怨无悔，独自一人挑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
    　5月16日上午，陈长年来到故宫博物院，在文物鉴赏室里，他见到了母亲当年亲手描摹的《清明上河图》。他说，虽然是母亲的作品，但自己并没有看到过，看看母亲花了那么多心血临摹的作品，一直是自己的心愿。当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缓缓展开长卷时，久久不愿离开。他说，看到了原作，才真正了解临摹这幅画作的工作量是如何巨大，才真正理解母亲为何花费了那么大的心血！
（源自：新华网）